南疆的天险凤鸣城此时危在旦夕,城内的守军为首的是一个三十五、六岁的五品参将杨天武。
此刻,杨天武看着凤鸣城的知府冯大志,
“冯知府,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凤鸣城有天险,南蛮人一时半会攻不进来,但我的斥候回报说,这次是南蛮的王亲自领兵来攻的,想必是志在必得。如今我手中的兵力不足,你必须和我一起在城内招募兵丁民夫,至于还能支撑多久,我也不敢说,你还是要暗中做好让城中百姓撤离的准备,只是不要声张,以免城内人心浮动。只是你我二人,恐怕以后就难以在一起喝酒品茶了。”
对面的冯大志是一个五十余岁的干瘦老者,听见杨天武的话,并没有露出惊慌之色。
“天武老弟你尽管放心,老夫在这边疆之城一待就是十几年,早就有心理准备,这凤鸣城,守得住,咱们就守,守不住,我就把这把老骨头埋在这城里,看着后来人如何赶走南蛮人,替我们出气。”
杨天武的眼中露出一丝敬佩的神色,这冯大志,虽然是个读书人,但看上去乡里土气的,酷爱喝酒,没事的时候,一天三顿酒,顿顿不拉,还酷爱种地,城里没有大块的土地,他就在自家的院子里开了块地,每天下了衙,没事就蹲在他那一亩三分地里,侍弄他种的宝贝,实在不像个知府。
可杨天武知道,这冯大志是实实在在的科举出身,硬碰硬考出来的功名,肚里是有真材实料的,当官当的官声也不错,只是在朝堂上没人,这么多年的官做下来,虽然也升到了五品的知府,可离京都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了。
到了这南疆后,索性跟扎了根一样,不动了。冯大志也像是看透了一切,平时看着对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一天三顿离不开酒。
杨天武虽然跟他相处的还不错,但这大敌在前的生死关头,没想到这个小老头居然依旧能淡定处之。
这让身为武将的杨天武钦佩之余也被鼓舞了士气。
“冯大人,别说丧气话,有我杨天武在,不会让你埋骨在此的,这凤鸣城易守难攻,城里军械粮草充足,守上十天半个月,毫无问题,到时候咱们的援军也就应该到了。
退一步讲,真要是守不住了,决战之前我也会给你冯大人留出时间召集百姓离开,真到那时,你就带着夫人跟随百姓往北撤就是了。”
杨天武说的诚恳,冯大志却嘿嘿一笑,
“天武老弟,这凤鸣城要是破了,我老冯去哪儿也逃不出朝廷的问责,还不如就死在这里,也不枉我在这儿苦熬了十几载,反正我也没有其他的家眷在这儿,只有一个老妻相伴,她跟了我一辈子,我要死了,她恐怕也不能独活,不如就一起守在这里,也算同生共死了,呵呵。”
最后那两声呵呵中含着究竟是愤怒,悲伤,还是视死如归,杨天武分辨不出,却从内心涌出来无限的悲凉和无奈。
他又何尝不知冯大志的意思,这凤鸣城是要隘,真的在自己的手上丢了,恐怕一家老小都得受牵连,只有自己战死沙场,才能赢得一份哀荣,给妻儿老小留一条活路。
可这城如果真的丢了,能怪自己和冯大志吗?
强敌在前,可主持大局的安大将军却见不到身影,军队的调拨支援,如今都不见踪影,这仗,打的真憋屈!
而岭南的一处深宅大院里,南疆的守军翘首以盼的大将军安擎宇正在和面前的一个黑衣年轻人对峙。
那黑衣人虽然一身短衣打扮,眉宇间却透出一股贵气,眉峰紧蹙,眼睛之中似乎蕴含着压抑的怒气。
他的身后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看装束是岭南土人,此刻正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像只小豹子一样愤怒。
而那黑衣人脸上蒙着黑色的布巾,一边一手将那土人男孩护在自己的身后,一边将手中的长剑对准了面前的安擎宇。
安擎宇看着面前的两人,目光冷峻,含着一丝轻蔑的开口,
“你觉得你能跑出去吗?就算你本事大,功夫好,自己走得了,可现在带着这么个小累赘,还能出的去?还是快些束手就擒的好。”
黑衣人不说话,却也没动。这时门口突然进来一个小将,他悄悄在安擎宇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安擎宇目露惊讶,接着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看了看黑衣人,露出一种原来如此的眼神。
这眼神让黑衣年轻人无端的心中一紧。
接着,就见安擎宇摆了摆手,
“带上来吧。”
屋内几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屋门口。
门口出现了两个人,推搡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子,走了进来。
那男子虽然被绑,可一身华服一看就不菲,身材高大健硕,虽然被绳索捆着,但怒目圆睁,气势倒是比抓他的两个人还要胜。
只是进来看见蒙面的黑衣人和那个土人小男孩,顿时一愣,原本还有些跋扈的脾气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消失了。
“王爷,您怎么还没出去?”
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一时之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想要给自己一个耳光,可惜双手都被绑着,浑身有劲使不出来,急得眼睛都开始发红了。
那黑衣人还算淡定,他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这出好戏,一言不发。
安擎宇却摇摇头说,
“斩星,你竟然敢假扮你家王爷,躲在房里发号施令,论咱们东文的律令,你这也是死罪。你不要以为你是王爷的亲随,我就不敢动你,都死到临头了,还在这儿垂死挣扎,有意思吗?”
安擎宇的话是对着斩星说的,可眼睛,却瞟着对面的黑衣人。
斩星没有说话,对面的黑衣人却毫不迟疑的开了口,
“舅舅,你既然已经认出来了,又何必指桑骂槐呢。”
说完,黑衣人缓缓摘下来了面上的黑色布巾,剑眉星目,很好的相貌,只是唇角的几丝纹路显得他有些执拗,他——正是东文国名头最盛的靖王爷——凌稷。
而他身后的小男孩,在他喊出“舅舅”两个字的时候,就睁大了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