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过了午夜，主厅里只有几盏小灯。陆昭坐在角落的操作台前，手不停地在终端屏上切换。
他把女孩的血样转入第三组测试试管，架上扫描模块后，又核查了一遍数据线。
他指尖轻敲桌面，翻开一份电子资料，将比重记录逐项输入分析系统。
比起往常，这一次分析用的程序复杂得多。陆昭埋头盯着屏幕，眼皮下的青筋跳了一下。
设备扫描声规律地响了起来，反馈曲线从最初的一线平稳突然弹跳。
陆昭鼻翼动了动，把分析页面拉到最高灵敏档。
他看见血样中除常规元素外，竟然多出一组极其罕见的小分子链，在蛋白结合处出现断续峰。
陆昭默数两秒，把采样结果对比了两年前国家实验中心的样本库。
他眉头一动，身体往前挪近，低头仔细比照，第五组数据刚跳转完成。
他自言自语：“不对，这不是正常的血液代谢产物……难道……”他又追加了一组探针参数，挤出一句：“这种元素组合在人体里根本见不到，甚至超出我接触过的全部实验室资料。”
林澈刚巡完通道，拉了把椅子坐在一旁，两只手压在膝盖上。
他看陆昭动作有些粗，低声问道：“出什么问题了？”
“不是问题。”陆昭顿了顿，侧脸朝林澈道，“她体内有种新型高活性元素，与你那种能力波动的能量曲线有相似的呼应点，但这类别根本不是自然进化能解释的。”
他又补了句，“检测出来的序列，在人类资料库、历史实验都没见过。”
林澈坐直了身体，把外套调整得更服帖，手指头无意识地在桌沿划来划去。
他低声道：“你的意思是，她身上这种成分就是异种免疫的基础？跟我能操控水的能力有互补？”
陆昭没有抬头，只拖着下颌点了下。他一边操作，一边说道：“等下，我翻翻那批‘免疫血清’配方的备份资料——上次扫出来的确信件和数据，对比一下。”
他把U盘插入后台，把叛军资料库里答应拷下来的备份拎出来一组。
陆昭翻着手里的文档，快速调取排名前两项的“血清原型”护甲图示，选出其中一份含稀有金属元素的配比。
数据两边一拉，分析页面直接弹出了高度相似的成分交集。
陆昭轻轻叩了下桌面，发出沉闷的一声。
“果然，”他小声说，“她体内的活性元素序列，几乎和所谓‘免疫血清’核心成分对得上——只是更高级、更稳定。这种组合，叛军实验里也只是拼凑过，根本没纯天然个体。”
林澈沉默一阵。他摸起医疗盒旁的压舌板，转了两圈后才再开口：“如果能彻底提炼出来，也许病毒就能被彻底控制。但是这个风险太大了。”
陆昭没答腔，只直接切换血样反应和林澈能力监测的数据。
他调出晚上纪录的水系异能频谱，把两组数据放在了一个对比模板上。
每逢频段重合点，他把关键帧剪出来，贴在记录表上。
重复了四遍，陆昭的背有些僵直。他吸了口气，按住太阳穴，没有多余废话：“你看，这里有五个呼应频段。她体内元素的能级波动，和你用异能时的介质变化很接近。理论上，如果把这两种特性结合，可能就是完整控制和免疫病毒的方程。”
林澈点头，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你打算让她参与实验？”
“不能直接这么做。”陆昭把屏幕推远些，把数据打包加密，“先保证她身体安全，再收集多组数据。你如果再有状态波动，记得报告。”
他又回到数据台，补了几句：“我写份综合报告交苏晚晴，细节还要琢磨。”
主厅那头很安静。苏晚晴站到了桌边，拉开笔记本，刚写了几行东西，便听见陆昭低声叫她。
苏晚晴合上笔记，走过去靠近数据操作台。
“你发现了什么？”她把椅子挪过来，声音压得很低。
陆昭双手靠在桌面，把加密的数据和一份概要拷在平板上，屏幕上显出几组不同寻常的化学符号。
“童音女孩的血液里，有一组十分稀有的活性元素组合。这组元素不但和你要的免疫血清原型对得上号，而且活跃得远超过理论配比。结合林澈的异能频谱，两者能达到某种互补。初步判断，是完整病毒免疫和环境介质调控的关键线索。”
苏晚晴没应声，静静盯着报告文件。她把指节叩了两下，直接问：“会不会影响她健康？”
陆昭说：“目前指标稳定，无代谢失衡，也没发现副作用。但这种高活性元素如果暴露时间长或者受刺激，理论上有身体不适的风险。最直接办法，是提升对她的防护力度，控制她参与实验的程度。”
苏晚晴拿起报告看了一遍，眉头细细搓了两下，低声道：“今晚起，任何人都不得单独接近她，生活和实验区必须增设两道安全隔离，你单独负责数据，带电子钥匙。其余进展暂时不许外传，就写成日记，不许出声张扬。”
陆昭点头，没有反驳，把剩下的数据按指令加密锁存。
苏晚晴又道：“她既然牵涉免疫血清线索，更得留在我们手里。后续实验你亲自分批安排，每批抽样不要超出安全阈值。”
“明白。”陆昭利落答应，把备份U盘藏进贴身暗袋。
林澈在桌后拍了拍自己口袋，“医疗监控也要再加强。我今晚多巡一次，有什么身体异常我第一时间处理。”
“都记下了。”苏晚晴写下一串密令，“实验区观察一小时一查数据，数据严控传输，只能内部三人保存。”
她回头看了眼远处房间——童音女孩依然抱着那本写着“小小音符”的空白本子，趴在枕头边，安静没出声。
陆昭收好设备，低头补充了一句：“早上前数据能跑完一轮，明天汇总，给你一份完整档案。”
苏晚晴合上笔记，将文件夹揣进怀里，只点点头。
谁也没说笑，气氛有些紧。
林澈拎起药箱，去了侧门，准备下一组夜间巡查。
苏晚晴巡视完实验区和医疗区，回主厅时萧燃推门走进来。
他身上带着几道土痕，背包上的灰一抖就掉。
萧燃把关门的木楔子踢在侧墙，走进屋里时没有直接说话，而是把枪往沙发下方一放，拉住脖子上的水壶喝了口。
他稍微挪了下嘴里的气，才开口道：“我在西面两公里外发现了军靴印记，还有点通讯设备的碎片。都是新鲜的，不像是外围难民干的活，是正经军方用品。”
苏晚晴抬手按了一下桌上的警报按钮，“具体在哪片荒地？碎片上有标识吗？”
“都是型号较新的通讯耳麦，有个零件还带电。泥地上的脚印是标准部队配鞋，脚步间距也规规矩矩，队形是一列横队。离咱们最近的是穿过一块防护板，应该距离不到两公里。”陆昭没开口，只把终端的警报系统调高了两个级别。
林澈靠在桌边，后背贴着椅背问：“他们会顺着轨道摸到咱这里来？”
萧燃摸了一下枪套，“不排除。以他们速度，最多明天中午前就能探到这片。他们分了几拨，有两组是技术兵，通讯器切换得挺快。”
苏晚晴把地图放平，手指点着基地出口的几处标记，嘴里压低声音：“把所有跟外界连通的口子再查一遍。普通警报全部开启。女孩这边按最高警戒办法，不许带出主区一步。所有实验数据锁死后台，不经过我批准不许传。”
陆昭点了点头，把终端通讯录切进加密频道，只留团队四个人可见。
萧燃低头把手机取出来，顺手甩了甩袖子，“我建议今晚加派人手，轮换频率上调，装备维检。我再去再转一圈，看有没有新变化。要不一有风吹草动，我们得考虑提前换地方。”
苏晚晴划过地图上的一条直线，“转移通道看完再通知我。晚班文档你补一份，把每个出口加个识别码。所有人带一套便携应急物品，五分钟之内随时可以撤。”
林澈带上医用手套，检查了一遍药品储备，把靠外出口的应急背包挪到最里面的角落。
童音女孩躺在床上，睁着眼看天花板，手里还攥着那本薄笔记本。
她侧脸看着门外，没发出声音。
苏晚晴最终盯紧数据台，把一叠刚打包的文件塞进壁柜，反锁抽屉，声音简短发出命令：“今晚所有出口轮巡，不允许有空档，异常随时报。”
众人依次点头，设备的微光将桌上纸张映得很亮。
整个基地静下来，四个人分工各就各位，只有远处偶尔能听见机器运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