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回来了。”
朱棣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朱旺的心上,让他瞬间感到一阵窒息。
他看着地上的那具小小的、冰冷的尸体,看着朱允炆那张因极度惊恐而扭曲的稚嫩脸庞,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震惊、愤怒与刺骨寒意的复杂情绪,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朱允炆……死了?
那个虽然有些怯懦、有些胖乎乎,却也曾怯生生地喊过他“老师”的小家伙,就这么……死了?
被一击毙-命,死在了固若金汤的东宫之内?
怎么可能?!
朱旺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地蹲下身,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去探一探朱允炆的鼻息。但他指尖传来的,只有一片冰冷的、属于死亡的僵硬。
“……什么时候的事?”朱旺的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
“三天前,午后。”朱棣的拳头,握得咯吱作响,“我接到大哥的密信,便立刻点了三千亲卫,星夜兼程赶了回来。可还是……晚了一步。”
“凶手呢?”
“服毒自尽了。”朱棣的眼中,闪烁着狼一般的凶光,“是个色目人,据查,是半年前,通过‘鸿胪寺’的渠道,以‘西域算学大儒’的名义,被举荐入东宫的。背景……干净得就像一张白纸。”
“干净?”朱旺冷笑一声,那笑声,比冬日的寒风还要刺骨,“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干净’?不过是……藏得比较深罢了。”
他缓缓地站起身,目光,落在了朱允炆眉心处那个细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血洞之上。
那伤口,很奇特。
不大,却极深。
仿佛是被一根烧红的钢针,瞬间洞穿。
这手法……
朱旺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想起了,在遥远的北平,那个同样是“意外坠马”,实则……是被伊贺流忍者用“天星坠”之术,暗杀的……朱棣!
“是他们……”朱旺喃喃自语,眼中,燃起了滔天的怒火。
“没错。”朱棣点了点头,声音冰冷地说道,“是同一伙人。”
“他们先是用一场假的‘坠马’,来麻痹我们,让我们以为,他们的目标,是我。”
“可实际上……”朱棣的眼中,充满了无尽的自责与悔恨,“……他们真正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东宫!就是……手无寸铁的允炆!”
“好一招……声东击西!”
“好一招……调虎离山!”
朱旺猛地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身旁的朱红立柱之上!
“轰——!”
坚固的立柱,竟被他这一拳,砸出了一道道清晰的裂痕!
“他们……这是在……向我宣战!”
朱旺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知道,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下马威”了。
这是……赤-裸裸的,最疯狂的,不死不休的……挑衅!
对方,在用一个皇孙的性命,来向他宣告——
无论你走得多远,无论你的炮火有多猛烈。
只要我想,我随时,都可以,让你最亲近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
皇宫,乾清宫。
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朱元璋静静地坐在龙椅之上,一言不发。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
只有一种……如同死火山爆发前般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在他的下方,太子朱标,早已是哭得不成人形,整个人,都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瘫倒在地,若非身旁的内侍扶着,恐怕早已晕厥过去。
白发人送黑发人,固然是人间至痛。
但对于一个父亲而言,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抱着他那早已冰冷的孙子,痛不欲生……
这种痛,更是……千刀万剐,痛彻心扉!
“陛下……”
内阁首辅,新任的华盖殿大学士黄子澄(注:此处因剧情需要,让历史上的人物提前登场),看着眼前这悲痛欲t绝的父子二人,也是眼圈泛红,声音哽咽。
“……还请陛下……节哀顺变。当务之急,是……是尽快,将那幕后黑手,揪出来!为二皇孙……报仇啊!”
“报仇?”
朱元-璋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那些同样义愤填膺,却又束手无策的文武百官。
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极为诡异的笑容。
“报仇……当然要报。”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只不过……”
“……在报仇之前,咱得先……把家里的‘蛀虫’,给清理干净了。”
说着,他便将目光,投向了大殿之外,那片漆黑的夜空。
他知道,他的那个侄子,此刻,一定……也和他一样。
在等着。
等着那条真正的大鱼,自己……浮出水面。
……
当天夜里。
一则由“皇家调查局”和锦衣卫,联合发布的,最高等级的“悬赏令”,通过《大明日报》的紧急增刊,传遍了整个应天府。
悬赏令的内容,只有一个——
——寻找,一名失踪的,“西域算学大儒”。
凡能提供其准确下落者,赏黄金千两!
能将其生擒活捉者,赏黄金万两,封……万户侯!
这个悬赏令,就像一块巨石,再次,在早已暗流汹涌的应天府,掀起了滔天巨浪。
所有人都知道,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风暴,即将来临。
而风暴的中心,便是……那个刺杀了皇孙的,神秘的“色目人教师”!
一时间,整个应天府的地下世界,都为之疯狂了。
无数的青皮混混、江湖游侠、甚至是……亡命之徒,都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般,开始在城内外的每一个角落,疯狂地,搜寻着那个价值“万户侯”的……移动宝藏。
……
三天后,应天府,城郊,一座早已废弃的土地庙内。
那个刺杀了朱允炆的色目人凶手,正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的身上,早已没了当日在东宫行凶时的冷静与从容。华丽的儒衫,变得破烂不堪,沾满了泥污和血迹。他的左臂,更是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在逃亡的过程中,被人打断了。
“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咳一下,都会带出暗红色的血块。
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
他没想到,那个澳王的手段,竟然会如此狠辣!
封锁全城,全民搜捕!
他就像一只过街老鼠,在这座巨大的城市里,东躲西藏,无处可逃。
他曾经的那些“盟友”,那些平日里与他称兄道弟的“大人物”,此刻,早已将他视为了瘟疫,避之不及。
甚至……还在暗中,派出了杀手,想要……杀他灭口!
“呵呵……”
他惨然一笑,眼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
这就是……所谓的“大业”吗?
就在他心生死志,准备拔出怀中的短刀,了结自己这可悲的一生时。
一阵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突然,从庙外传来。
“谁?!”
他警觉地,翻身而起,将短刀,横在了胸前。
只见,一个身着黑色斗篷,脸上带着一张白色鬼面面具的神秘人,正静静地,站在庙门口,那双隐藏在阴影之中的眸子,正冷冷地,注视着他。
“……圣……圣使大人?!”
看清来人,那色目人凶手,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了一阵狂喜的光芒!
“圣使大人!您……您是来救我的吗?!”
“救你?”
鬼面圣使的声音,沙哑而又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一个失败的废物,也配……让我来救?”
他缓缓地,向着凶手,走了过来。
每走一步,他身上那股冰冷的杀意,便浓重一分。
“你……”凶手脸上的喜悦,瞬间凝固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圣……圣使大人……你……你想做什么?我……我可是为圣教,立下过大功的!”
“大功?”鬼面圣使嗤笑一声,“刺杀一个手无寸铁的黄口小儿,也配称‘大功’?”
“你最大的‘功劳’,就是……让我们的整个计划,都暴露在了朱旺那个疯子的眼皮子底下!”
“所以……”
鬼面圣使的身影,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秒,他便已出现在了凶手的面前!
一只苍白的,如同鬼爪般的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为了圣教的‘大业’。”
鬼面圣使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魔音,在他的耳边,缓缓响起。
“——你就安心地,去死吧。”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那色目人凶手的眼中,最后的一丝神采,迅速地,黯淡了下去。
鬼面圣使随手,将那具还带着余温的尸体,扔到了一旁。
然后,他从怀中,掏出了一瓶早已准备好的“化尸水”,准备……毁尸灭迹。
然而,就在他拧开瓶塞的那一刻。
一阵清脆的,带着几分戏谑的掌声,却突然,从土地庙的房梁之上,响了起来。
“啪!啪!啪!”
“精彩!真是精彩!”
“杀人灭口,毁尸灭迹。这套流程……玩得,可真是够熟练的啊。”
“谁?!”
鬼面-圣使心中大骇,猛地抬头!
只见,房梁之上,朱旺正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坐在那里,手中,还拿着一个……刚刚啃了一半的苹果。
而在他的身边,蓝玉、常茂、蒋瓛、沈焱……所有澳王府的核心战力,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将整个土地庙,都包围了起来!
黑洞洞的枪口,从四面八方,对准了他!
“你……你们……”
鬼面圣使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知道,自己……中计了!
所谓的“全城搜捕”,所谓的“万金悬赏”,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一个幌子!
朱旺真正的目的,就是要用那个凶手,作为诱饵,将他这条真正的大鱼,给……钓出来!
“很惊讶吗?”朱旺从房梁之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他的面前。
“圣使大人。”
他看着那张熟悉的,白色的鬼面面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咱们……又见面了啊。”
鬼面圣-使没有说话。
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但那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极度的愤怒!
他猛地,撕下了脸上的面具!
露出的,是一张……年轻,俊美,却又充满了无尽怨毒的脸!
正是,那个本该在“鬼见愁”,被陈沐灵亲手“解决”掉的……
——朱桂!
“朱……旺……”
他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你怎么……会知道?!”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朱旺笑了,那笑容,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他指了指朱桂,又指了指地上那具早已冰冷的尸体。
“你们……都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你们以为,你们面对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大明亲王。”
“可你们却不知道……”
朱旺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如同神明般,俯瞰众生的……漠然。
“——在本王的眼里。”
“你们所有自以为是的阴谋诡-计,都不过是……一场,早已被我看穿了结局的……可笑的,木偶戏罢了。”
他顿了顿,对着早已将此地包围得水泄不通的锦衣卫和特战队员们,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拿下。”
“记住……”
“——我要,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