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
许驸马来的快去的也快。
谢宁费劲巴力将席凯和梁颖拽到路边的时候,姗姗来迟的不光有留在前院喝酒的侍卫们,还有无比震惊吴俊源等人。
周洪一扑通一声跪下,“大人,是我等失职!”
王府来的侍卫也都纷纷跪下。
为人护卫,主上挨揍受辱,他们合该受罚
短短半宿,数次跟阎王殿擦边,谢宁一点力气没有地摆摆手。
谢宁挨揍,一张俊脸被揍得五官都肿到一块去了,这简直是点燃赵斌李成勇他们的火药桶,只不过是上青楼消遣,一觉还没睡明白呢,眨眼功夫他们的兄弟就被打成了这样?
“还是那个叫张玉书的干的?”
看谢宁耷拉着身子坐在路边,李成勇简直就要疯,“他娘的!欺人太甚,不过一个小官的儿子,充其量姐姐是祁王侧室,他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这般打我的兄弟!”
赵斌视线发沉,一言不发,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像他这种见了谁都维持体面的笑面虎,此时绝对是动了干火,气的不轻。
只有吴俊源冷静一些,他挑眉问道:“真是能耐了,从前叫你练练身手几次不听,现在好了挨一群人的揍得劲了?我听说你跟张玉书他们发生冲突,打起来是因为梁锋家的小女儿?”
梁锋……?
杨家军?
赵斌李成勇同时被震慑住。
不是两边人喝多了打架么?怎么还扯到杨家军的副将梁锋幼女身上!
席凯还没醒,谢宁方才已经给他把过脉了,这货只是熬夜后遗症睡着了,并非是被打死了。
“先回去再说!”
掠了一眼地上同样昏迷不醒的梁颖,谢宁感觉一阵头疼,但却不后悔。
天快亮。
许婉半梦半醒身边躺了个人,她知道是谢宁回来了,往常他晚回来有时候会带一身酒气,就算很晚也会跟她磨蹭几句,但像这回一身满身水汽避开她躺的老远还是头一次。
怀孕的人身子重。
只当他是洗完了澡不想让自己的衣裳湿,许婉没多想摸了一把谢宁的身上就睡了过去。
可第二天。
刚睁眼的瞬间,她的魂儿没差点吓丢,“相、相公……”
惊惧的声音发着抖。
“唔……媳妇……”谢宁痛苦地闷闷叫了一声,分明困极想骑着被翻身继续睡,却触碰到大腿淤青疼的睁开了眼。
看见谢宁的第一眼,许婉都有些没敢认眼前这肿的不像话的脑袋是他男人的,她用天塌了又惊又怒的语气颤抖地道:“相公,你、你这是……这是怎么了?”
昨夜先是给小妓女作词。
后又因为青楼女被揍。
饶是谢宁脸皮再厚,此时也不敢将实话和盘托出,更何况他在家里,在媳妇跟前一向树立的是翩翩君子,人品高洁的形象,谢宁脑袋飞快运转,磕磕绊绊地说道:“昨夜酒喝多了,跟平日就看不顺眼的人动了手,对方人多,我跟席凯没打过。”
“那也不能下这么重的手啊!”
许婉大怒,震怒的架势恨不能拿刀捅了对方,她胸口剧烈起伏地道:“相公你是有功名在身的举人,西北云州乡试解元!他们凭什么打你!京兆尹的人难道就不管吗?”
有那么一瞬间,许婉都想把他三哥抬出来,叫他去揍了那几个胆敢动他男人的混蛋出气。
“京兆府……”想起昨日红馆的种种,谢宁陡然冒了一身冷汗之后,猛地想起了什么,坐正了身体正色道:“媳妇,你认识梁锋么?”
“……梁锋?”
许婉像是被万孚电流击中,她的手立刻抓住谢宁的小臂,不可遏制地抖着嗓子说:“相公,你怎么会突然提起他?”
小院偏房。
昨日谢宁已经给梁颖诊过脉,说身体并无大碍,只是精神上受了很大刺激,其余的都是身体的皮外伤,好好调养假以时日都能养回来。
人还没醒,单薄的身体埋在被子下面。
“梁颖……?”
许婉在确认床上的人确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梁颖后,眼泪扑簌簌地落下,倏而,她又想起,正是因为梁颖父亲,梁锋一封假的兵部发兵奏折才使得,天地骤变,世上再无杨家军。
另一边。
谢宁通过武建章的关系,走了门路给昨夜那个勇敢救他的小姑娘赎了身,周洪一还没把人弄回小院,谢宁到国子监送完八百两就跟李成勇赵斌、吴俊源他们汇合。
给席凯交银子保名额,谢宁搁红馆的时候就想了。
不过只是想想。
再有钱,六七百两也不是小数目,但当席凯拳头猛然砸向咒骂他的人的时候,谢宁就彻底认下他这个朋友。
不过八百两,便能叫心存高远的少年,在学业上有所坦途,这些钱他愿意花,虽然只晚了一天,国子监的人坐地起价,而且还是看他鬼一样吓人的脸后,那这钱他也愿意接受。
昨夜红馆一战。
谢宁一战成名,不过是被揍的一战成名。
西北廖吉昌铁骨铮铮,他的徒弟却是个中看不中用,只会耍嘴皮子的挨揍的发面团,这谁能忍?
谁都不能忍!
谢宁他们是在张玉书他们潇洒完一夜,快中午在状元楼吃完午饭的时候堵到人的。
张玉书他们昨夜也不是全然都在占便宜,起码他本人的脸上被谢宁狠狠一脚蹬得掉了一块皮,鼻子窜血,眼睛肿成一条缝没比谢宁好到哪里去,他领着一般人呼呼喝喝吃饱喝足从状元楼往外走。
跟同样眼睛肿成一条缝的谢宁视线撞上,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朝着身后同样发蒙的人嗤笑道:“瞧瞧,好一个云州解元,打个架而已,还找上帮手了!”
武状元周洪一带着面罩,露出一双冷冷的眼睛。
王府其他侍卫,霎时间将马路清空,只在状元楼跟前留出空余。
前面是被他们保护着的吴俊源、李成勇,赵斌,谢宁四人。
至于席凯?
这个家伙还赖在床上没起来。
“不找帮手,你以为你今个能站着好好跟我说话么?”
李成勇撺掇要找张玉书他们报复的时候,谢宁有过一丝犹豫,毕竟牵扯到杨家军事情后果难以预料,还是赵斌的一句,你喝多了,他们又他娘的没喝多,西北的人断不能白打!
便是闹到御前又能怎样?
不过是学子之间的摩擦!
至于季俊山和潘家俊,还有闻风而来的其他西北学子则是,根本不敢惹下这么大的祸端,尤其是看见两方人动手真的打起来了之后,简直吓得半死,暗自庆幸,昨夜没有跟潘家俊他们一起走。
若不然承过谢宁的情。
又同属一个阵营,西北出身的他们未免显得太不仗义了些。
其实有单挑过京城所有武馆的莽夫吴俊源,已经足够碾压张玉书他们几只弱鸡。
再加上,本就武将世家被怒气激得无比勇猛的李成勇,都没用掠阵盯着的周洪一他们出一根手指头,张玉书他们就已经被揍得嗷嗷叫,谢宁甚至都感觉自己喝酒了跟喝酒没毛区别。
都他娘的一样伸不上手。
霹雳扑通,总算是停手了。
赵斌的袍子撕开了个口子,争气喘吁吁地坐在京城一名挨打学子的背上,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着手背上的血迹。
谢宁先是踢了张玉书一脚,然后揪着他的头发,狠狠扇了一巴掌,“叫爹!”
张玉书怎么可能叫。
他爹乃是六品户部员外郎,堂堂正正的六部官员,打架虽然输了,但公然在大街上膝盖被人踢弯,当众官人叫爹,他就是死也不能叫。
“叫你妈叫!”
张玉书一口血沫子往上吐,恶狠狠地骂道:“你不过一个举人,我爹乃是朝廷命官,有本事你今日就整死我!不然来日……”
“不然你爹……!”
谢宁怒地抬脚就踹。
赵斌说的有道理,杨家军的事儿,虽然牵连甚广,便是已然是新任安西侯的杨惑尚不能为杨家军正名。
在实力没有达到完全把握之前,谢宁本想吃下这个巨大哑巴亏。
但转念一想。
正是因为昨夜救下的梁锋的女儿,他才更应该问心无愧,闹得越大,越能更好混淆真相。
妈的……
两辈子没吃过这么大亏的谢宁。
便是冒着撸掉功名的风险,这口气也绝不能忍。
“你叫不叫!”
“叫不叫!”
“不叫!不叫!有本事你弄死我!***!谢宁你给我等着,我要你不得好死!”
谢宁抡拳狂砸的样子,还哪里像个饱学的读书人,张玉书在他手下完全都成了个血葫芦,而且,不同于吴俊源李成勇他们这样有底子在身的,谢宁是学医出身,他可太知道人体哪个地方最疼。
哪个地方不留伤疤,却能造成最大伤害。
张玉书被打的抠鼻窜血,连呼叫都来不及,周围早被打蒙圈的附庸们见这架势,内心就一个想法——报官!
再不报官,张玉书恐怕就要被当街打死了。
京兆府尹从小妾床上听说,西北解元把户部张大人的小儿子给揍了的消息,顿时感觉一个脑袋两个大,那个张玉书仗着姐姐是祁王侧室,三天两头招猫逗狗,没完没了的惹麻烦。
京兆府尹午觉没睡明白,本来就烦,在听属下来报说,打人的还是西北廖吉昌的宝贝学生,武博爵家的孩子,武成王次子,还有赤甲军吴世英的亲弟弟,脑袋更大!
但在穿好衣裳,匆匆赶往大堂的时候,受到一名声称是谢解元家里的先生送来的五千两银票,头疼顿时……好了。
京兆府衙。
府尹邱元龙刚走到大堂,就见地上趴着几个人,站着几个人,地上趴着的满身是血,吭哧吭哧喘气跟要死了一样,站着的四个人倒是有三个人模人样。
打的真是不轻啊……
腹诽了一句,邱元龙撩袍坐下,惊堂木一拍,咳嗽了一声,“堂下何人?因何事闹上京兆府衙!”
到底大了几岁,吴俊源第一个自报家门,“回大人,晚生永州举人吴俊源,因为跟好友与人产生摩擦,在状元楼前动了手,他们打输了气不过找状元楼掌柜的报的官,区区小事惊动大人,实乃我们的不是,吴俊源再次向大人致歉了!”
说罢,他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李成勇和赵斌不外如是。
自报家门这三人彬彬有礼,一点都不像地上趴着那两滩泥,五千两银票还在兜里热乎的邱元龙,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微微倾身看向下方站着一脸伤,唯一还不知道是谁的人问道:“你呢?书生,你是谁?”
谢宁暗忖胡文翰靠谱,也恭敬行礼,“回大人,晚生当街与人发生摩擦,扰乱了京城秩序这事儿是晚生的错,大人降罪,晚生认罚,但事出有因,若大人拨冗倾听,晚上愿意细细道来。”
“啊,还有原因呐?”
邱元龙瞧着这西北节度使的高徒,被打成这样,心底登时一惊。
看向地上张玉书几个人,就更不耐烦了。
廖吉昌是谁?那乃是节度西北重镇的封疆大吏,别说是他的学生,便是西北的普通举人那也是不能轻易得罪,毕竟在朝为官,哪个不知廖吉昌乃是陛下心腹,西北去年两场大仗使得大宴在西边边境自此扬眉土地。
这可是大宴立朝便没有过的功绩。
更何况那个西北解元谢宁,他急匆来府衙的路上就想起来了,廖吉昌这学生曾因为药方受过两次嘉奖。
一次,逍遥散拔毒药方。
一次,西北治疗白城宿川瘟疫。
他娘的……张玉书这个蠢货他怎么敢的?
听完了,谢宁复述昨夜他们在红馆,就是因为无所谓的口角打起来,姓谢的解元因为人少,就俩,吃了大亏,今日上门寻仇又动手打了起来,邱元龙一颗心霎时间落回肚里。
还好,还好,都是因为些无关痛痒的屁事儿。
要不他这个稀泥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和。
“张玉书!”邱元龙怒拍惊堂木,“身为国子监学生,早在半月前朝廷就命令学府官员,一干人等不得狎妓饮酒!你真是完全不把圣祖祭辰给当回事!”
趴在地上的张玉书,本来听谢宁说着事情发生经过,没有添油加醋,没有遮掩被群殴,还以为大不了回家挨顿骂,躺半个月拉倒,左右他都这德行了,他爹肯定不会再打他。
这件事就算糊弄过去,跟谢宁的仇来日再报。
可当听见邱元龙拿圣祖祭辰的禁令说事儿,浑身骨头拆散了似得身体硬是撑起了起来,血糊的脸上只有不可置信的眼神,“邱大人,昨夜我与友人并未喝多,喝多是西北谢宁啊!”
“那狎妓的也是你!你不是还要买走罪官家眷!”
“人家谢宁喝酒怎么了?他不是还没过国子监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