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卫彬的这间书记办公室其实跟此前许平洋用的是同一间,甚至连屋子里的家具都全部是许平洋留下来的那一套红木物件。
老实说。
黎卫彬并不喜欢这种仿古的东西。
但是他也的确不想在这个事情上面大动干戈,弄的市委办那边鸡飞狗跳。
最重要的一点,之所以保留这间屋子里的布局,其实也暗含着自我警醒之意,时刻在提醒他不能重走许平洋的老路子。
许平洋固然是一个实干型的领导,但是为人过于四平八稳,他黎卫彬如果也走这条路,那漠北就有可能是他黎卫彬仕途的终点。
“坐吧!”
对于张剑飞来说。
主动来敲开这扇门,走进这间屋子是需要极大勇气的。
作为前任九原市金融工作的一把手,他当然不止一次来过这间办公室。
实际上,刚刚敲开门进来的时候,张剑飞甚至有一种错觉,仿佛许书记仍然是这间办公室的主人。
然而看到如今稳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那道年轻身影,张剑飞也不得不让自己排空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
听到黎卫彬的声音,张剑飞却不敢真的坐下来,而是毕恭毕敬地站在办公桌前面。
今天他既然是负荆请罪来了。
那自然要有一个接受领导批评的态度。
“行了,我看你也不用摆出一副来挨骂的姿态了。”
“我真想骂你张剑飞的话,那今天就不是在这个办公室里。”
办公室内。
张剑飞等了足足有七八分钟后,黎卫彬总算是放下了手里的签字笔,然后抬头说道。
闻言早就已经站的有些小腿发酸的张剑飞赶紧点了点头。
“黎书记,的确是我个人的问题。”
“今天我的确是主动过来接受您的批评的,这一次是我思想不坚定,头脑也不够清醒,这才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黎卫彬微微颔首也没有继续说什么。
只是起身招呼张剑飞在沙发上坐下来,这才开始鼓捣起茶具泡茶,没一会儿的工夫,整个屋子里立即变得茶香四溢。
而战战兢兢地从黎卫彬手里接过茶杯,张剑飞的脑子里其实早就已经变得一片空白了。
久在官场。
张剑飞当然清楚这一次自己主动辞职给眼前的黎卫彬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如果自己真的辞职了,作为九原市的一把手,黎卫彬的确不会因此而受到上级的斥责,但是一次谈话肯定免不了,而对于一个潜力无限的年轻领导而言,这是不被容许存在的问题。
当然了。
他张剑飞这一次的确是运气好。
如果换做是前任书记许平洋的话,恐怕不仅仅辞职别想了,就连现在的位置也捞不到,大概率是一个一撸到底。
“接受批评的话就不要说了,你张剑飞这一次行事的确是没有头脑,也欠缺了一些正治定力。”
“但是人都是感性动物,没有人是冷冰冰的机器,犯错误不可怕,可怕的是犯错误的人不知悔改。”
见黎卫彬和缓了语气。
似乎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
张剑飞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是连连点头。
黎卫彬说的对,这一次他说白了就是定力不够,认为市里大面积调整金融系统的干部,是全面否定金融工作,甚至要拿下他这个主任。
但是从工作的角度来看,眼前的黎卫彬如此安排,确实是打破僵局的一个绝佳手段。
“喝茶吧!”
“这是江南新农集团的董事长燕宏帮我买回来的茶叶,就这么一小罐子,也要我半个月的工资啊。”
茶叶的确是燕宏买的。
但是钱嘛自然不会要。
当然,要黎卫彬半个月的工资也是真的。
只不过这些年对他来说,钱真的从来就没有成为问题。
工资的多少对他来说就是个数字,真正要用的时候,几乎微乎其微。
这不是说他黎卫彬矫情,而是事实的确如此,他也不是圣人,也谈报酬,无非就是特殊的身份和特殊的岗位让他很难去谈这个问题。
“知道这一次为什么要拿到你这个金融党委的主任吗?”
喝着茶。
黎卫彬突然话锋一转陡然问道。
闻言张剑飞倒是不再那么紧张了,但是这个问题也不敢乱回答。
其实此前在张剑飞看来,这一次他被调岗,多半是因为挡了谁的路,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倒未必就是挡了某个人的路,而是挡了政策的路。
市委书记黎卫彬想动金融系统,把企业的经营管理权收缩,首当其冲的就是他张剑飞。
将他调岗,既是一种警示,同样是一种利益平衡的手段。
当然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是话却不能这么说。
所以沉思了片刻后,张剑飞这才小心地开口道:“黎书记,组织上自有组织的考虑,我个人在这个问题上犯了错误,后续一定会认真检讨,同时我个人也完全服从组织上的安排。”
闻言黎卫彬呵呵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很显然,张剑飞并不是那种没有脑子的莽汉,这一次之所以做出这么掉身份的决定,足以说明周建平的人事调整方案的确是成功的。
这次谈话约莫持续了半个钟头。
张剑飞忐忑而来,轻松而走。
但是对于黎卫彬来说,张剑飞这个人还是能用的,而且还要大用,只不过时间还不到而已。
论年龄,张剑飞是71年的人,今年刚刚44。
这个年纪的正处级干部,正是做事情的时候。
他黎卫彬就算是再强势,再挑理,也不可能放着这么一个人不用。
……
快要下班的时候。
秘书沈怀舟突然过来请假,说是周末两天想回一趟老家固林县。
一问黎卫彬才知道原来是沈怀舟的堂弟周末要结婚,他这个堂兄已经被家里的长辈下了命令要回去张罗事情。
“堂弟?既然是你大伯的儿子,那你这个堂弟怕是年纪不小了吧。”
沈怀舟是78年的人,今年已经37了。
按照常理推断,大伯家的堂弟自然不会太年轻。
“领导,我这个堂弟年纪嘛确实比较大,都33了,一直拖着不结婚,这不去年谈了一个女朋友,今年总算是要结婚了。”
“今天家里刚刚去青山那边把女方的家属接过来,明天晚上的宵夜酒,后天办婚礼。”
闻言黎卫彬不免多问了几句,也算是涨了见识。
他虽然是九原的一把手,父母官,但是当地的婚宴还真没参加过,哪里懂这些。
按照沈怀舟的说法,九原这边举办婚礼的前一晚上还要举办一次酒席叫宵夜酒,主要是招待亲朋好友。
南方倒还真的没有这么一个流程,至少当年他跟程妍结婚的时候没有如此复杂。
不过如今时光荏苒,他居然也结婚十余年了,连儿子马上都要过九周岁都生日。
“这个假我批了。”
“不过回头你要给我带一包喜糖回来,沾沾喜气嘛。”
办公室里。
等沈怀舟一走。
黎卫彬并没有急着下班,而是点了根烟靠在凳子上。
脑子里则在盘算着这一次金融体系的人事调整结束,接下来如何解决九原市财政困难的问题。
此前王明辉的一些话他是听进去了,当下的九原市,如果盲目扩大财政赤字的话,后续一旦出现财政紧张,资不抵债,的确会引发严重的政府信任危机,这无疑是他不想看到的结果。
然而财政问题不解决,那九原市的发展就是一句空话,他黎卫彬再厉害,再有本事,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这钱…既然借不行,那就只能主动去伸手拿了。
至于怎么拿,恐怕终究还要落到房子和土地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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