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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牧俯身,从稻草人的衣兜里摸出一卷泛黄的布帛。展开一看,上面是先帝的笔迹,却不是遗诏,而是一封写给前太子的信:“牧儿年幼,恐难担大任,你需护他周全……”

布帛的末尾,有几滴暗红的血渍,旁边写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母害”。

苏牧捏着那卷布帛,指尖几乎要嵌进泛黄的麻料里。“母害……”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猛地抬头,看向石棺旁散落的几件“遗物”——褪色的玉佩、生锈的箭囊,还有一本翻烂的《论语》,每一样都透着刻意布置的“仓促感”。

“陆炳,”苏牧的声音冷得像地宫的石墙,“查守陵老太监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外,把这稻草人带回天牢,让刘贵人认认,是不是她当年做的手脚。”

陆炳刚应下,地宫深处突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像是机括转动。众人瞬间戒备,锦衣卫们拔刀出鞘,刀光在长明灯下晃出冷冽的弧光。

“陛下,这边有暗门!”一名锦衣卫指着石棺后方的石壁,那里竟缓缓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黑黢黢的洞口仿佛巨兽的喉咙。

苏牧深吸一口气,将布帛塞进怀中:“进去看看。”

陆炳想拦:“陛下,太危险……”

“怕什么?”苏牧扯出一抹冷笑,“既然有人费尽心机引朕来,总得看看对方准备了什么‘大礼’。”

暗门后是条狭窄的通道,仅够一人侧身通过。墙壁上嵌着的油灯不知被什么机关点燃,一路向前延伸,照亮了通道尽头的微光。走了约莫半柱香,眼前豁然开朗——竟是间石室,正中央摆着张案几,上面放着个锦盒,旁边还跪着个披头散发的人。

“是守陵老太监!”陆炳低喝一声,上前扶起那人,却发现他早已没了气息,嘴角还挂着黑血,显然是被灭口的。

苏牧径直走向案几,打开锦盒。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块巴掌大的龟甲,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甲骨文。他不懂古文,正想叫人找懂行的来,却见龟甲背面贴着张纸条,是刘贵人的笔迹:“先帝遗诏藏于太庙龙纹柱中,龟甲为钥。”

“太庙……”苏牧皱眉,“看来这戏码还得接着演。”

陆炳检查完老太监的尸体,沉声道:“是被毒杀的,毒药和之前院判中的一样,都是大月氏的‘牵机引’。”

“越来越有意思了。”苏牧摩挲着龟甲,“大月氏、刘贵人、我母后……这盘棋,下得可真够大的。”

此时,雁门关的李玄甲正对着一堆箭矢犯愁。这些刻着尚方监记号的箭,数量竟多达三百余支——显然是早有预谋,要借大月氏的手,让前太子背上通敌的黑锅。他让人快马加鞭把消息送回长安,自己则带着一队精锐,悄悄绕到了大月氏营地后方。

营地深处的帐篷里,赫连勃勃正对着地图冷笑:“苏牧果然去了陵寝,告诉宫里那位,按计划行事,今晚就动手。”

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是兵刃相接的脆响。赫连勃勃猛地起身,掀帘一看,只见李玄甲的天策军像从地里冒出来似的,正砍杀自己的卫兵,而营地中央的粮草堆,不知何时已燃起熊熊大火。

“中计了!”赫连勃勃怒吼,“他们是声东击西!”

李玄甲在乱军中找到赫连勃勃,一枪挑向他的坐骑:“你的对手是我!”

两马相交,枪与刀碰撞出刺眼的火花,映着漫天火光,将夜空烧得通红。

长安太庙,苏牧带着陆炳和几名锦衣卫站在龙纹柱前。龟甲刚贴上去,石柱就发出沉闷的响声,侧面竟真的滑开一块石板,露出个暗格。暗格里没有遗诏,只有一卷画轴。

展开画轴,上面画的不是山水花鸟,而是幅肖像——画中女子眉眼温婉,怀里抱着个婴儿,背景是燃烧的宫殿。画右下角有行小字:“承乾元年,帝后携幼子避火,殉。”

苏牧的呼吸猛地一滞。画中女子,分明是他生母皇后的模样。而那婴儿……眉眼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这画……”陆炳也看呆了,“皇后娘娘不是为先帝殉葬的吗?怎么会画在这里?”

苏牧没说话,指尖抚过“避火,殉”三个字,突然想起老太监的话——当年先帝驾崩,殿内曾传出“不能改”的哭喊。若画中是真的,那母后根本不是殉葬,而是……

石室入口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锦衣卫连滚带爬地进来:“陛下!不好了!雁门关急报,李将军遇袭,大月氏主力突袭,天策军快顶不住了!还有……宫里传来消息,刘贵人在天牢自尽了!”

三件事同时砸来,苏牧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将画轴卷好塞进怀中,沉声道:“回皇宫!”

他有种预感,这一夜,长安的天,要变了。

苏牧带着人刚冲出太庙,就见宫城方向火光冲天。陆炳勒住马缰,脸色煞白:“陛下,是承乾宫!”

承乾宫是前太子的旧居,如今住着几位太妃。苏牧心头一沉,催马直奔火场,耳边尽是哭喊声和救火的嘈杂。赶到时,宫殿已烧去大半,梁柱噼啪作响,火苗舔着檐角,映得半边天通红。

“陛下!”一名老太监扑过来,“太妃们都救出来了,就是……就是刘贵人的尸身,刚才还在偏殿,现在找不到了!”

苏牧翻身下马,盯着火场深处。刘贵人自尽本就蹊跷,尸身消失更是有鬼。他转头对陆炳道:“带人守住所有宫门,一只苍蝇都别放出去!”

话音刚落,就见火场里冲出个身影,衣衫带火,怀里还抱着个黑匣子。陆炳眼疾手快,甩出锁链将人缠住,拖到苏牧面前——竟是天牢的看守,早已被烧得面目全非。

“说!谁让你把刘贵人的尸身弄走的?”陆炳一脚踩在他肩上。

看守咳着黑烟,断断续续道:“是……是皇后娘娘的旧部……她说……要让刘贵人……死无全尸……”

“皇后?”苏牧皱眉,“我母后已经过世多年了!”

“是……是宫里的老娘娘们说的……穿凤袍的……”看守没说完就咽了气。

苏牧心头剧震,突然想起那幅画——画中母后抱着婴儿“避火”,难道她根本没死?那这些年在宫里兴风作浪的“幕后之人”,竟是自己的生母?

此时,雁门关的战报又到了:李玄甲力战赫连勃勃,双方死伤惨重,天策军退守关隘,请求增援。

“陛下,怎么办?”陆炳急道,“雁门关不能丢,宫里又出了这档子事……”

苏牧望着承乾宫的大火,又摸了摸怀里的画轴和龟甲,突然冷笑一声:“好办。陆炳,你带五千禁军去援雁门关,告诉李玄甲,死守三日,朕亲自带兵去接应他。”

“那陛下您……”

“朕要留在宫里,会会这位‘死而复生’的母后。”苏牧翻身上马,目光锐利如刀,“把所有跟皇后旧部有关的人,都给朕抓起来!”

火把照亮他年轻却凝重的脸庞,宫墙的影子在火光中扭曲,仿佛有无数秘密正从灰烬里破土而出。陆炳看着苏牧的背影,突然觉得,今夜之后,长安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苏牧的马蹄踏过承乾宫前的焦土,火星在冰冷的石板上迸溅。他勒住缰绳,望着那片仍在冒烟的废墟,怀中画轴仿佛要灼穿衣襟——画中皇后抱着婴儿避火的场景,与眼前的火海重叠,让他脊背发凉。

“陛下,搜遍了承乾宫,只找到这个。”陆炳匆匆赶来,手中捧着个烧得焦黑的木牌,上面刻着“坤宁宫”三个字。

坤宁宫是皇后当年的居所,三年前随先帝“殉葬”后便一直封存。苏牧摩挲着木牌上的裂痕,突然翻身下马:“去坤宁宫。”

坤宁宫的朱门早已落满灰尘,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庭院里的杂草齐腰深,唯有正殿前的香炉还保持着三足鼎立的模样,炉底压着张泛黄的绢帕。

苏牧捡起绢帕,上面绣着半朵牡丹,针脚与他生母皇后常绣的纹样如出一辙。更诡异的是,帕子边缘沾着几粒朱砂——与太医院院判毒发时嘴角的黑血成分,竟隐隐相合。

“陆炳,带人拆地砖。”苏牧的声音在空荡的庭院里回荡,“从香炉正下方开始。”

锦衣卫的撬棍刚插入地砖缝隙,就听见“咔嗒”一声轻响。整块青石板应声而落,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浓重的药味混杂着霉味扑面而来。

“陛下,下面有台阶。”一名锦衣卫举着火把探头张望。

苏牧接过火把,率先走下台阶。通道狭窄陡峭,两侧石壁上挂着风干的草药,细看之下,竟都是治疗刀伤的特效药。走到尽头,眼前豁然开朗——竟是间布置雅致的密室,梳妆台上摆着铜镜,镜中映出件叠得整齐的凤袍。

“这……这是皇后娘娘的凤袍!”陆炳失声惊呼。

凤袍的领口绣着金丝凤凰,翅膀处却有块明显的补丁,线脚与那半朵牡丹绢帕如出一辙。苏牧伸手抚摸补丁,指腹触到硬物——凤袍内衬里竟缝着个锦袋。

锦袋里没有金银,只有半枚玉印,印文是“皇后之宝”。更惊人的是,玉印背面刻着行小字:“承乾三年,以火代殉,匿于坤宁,待牧儿亲启。”

苏牧的手剧烈颤抖——生母果然没死!她用一场假死脱身,藏在这密室里整整三年!

“陛下,您看这个。”陆炳从梳妆台抽屉里翻出本账簿,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人名和数字,“太医院院判、天牢看守、还有……前太子陵寝的守陵太监,都在上面。”

账簿最后一页画着张简图,标注着“太庙龙纹柱——真遗诏”。苏牧猛地想起刘贵人的纸条,原来龟甲真的是钥匙,而引他去太庙的,根本不是刘贵人,而是密室里的“母后”!

此时的雁门关,李玄甲正靠在城墙上喘息。赫连勃勃的大军已经连续猛攻了五个时辰,关隘的箭楼塌了一半,士兵们的箭袋早就空了,只能用石头和断矛抵挡。

“将军,东北角快守不住了!”副将浑身是血地跑来,“敌军架了云梯,兄弟们快顶不住了!”

李玄甲抓起地上的断刀,刚想冲上去,就见敌军阵中突然响起号角。赫连勃勃的大军竟缓缓后退,让出条通道——十辆囚车被推了上来,每辆车里都关着个披头散发的人。

“李将军,认得你的亲弟弟吗?”赫连勃勃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指着最前面的囚车,“只要你打开城门,本可汗就放他们一条生路。”

囚车里的青年抬起头,脸上满是血污,却依稀能看出与李玄甲相似的眉眼。李玄甲如遭雷击,他弟弟三年前被征入禁军,说是驻守长安,怎么会落到大月氏手里?

“将军,别信他!”城墙上的士兵嘶吼,“这是诈降!”

李玄甲握紧断刀,指节泛白。他清楚,一旦开门,雁门关就完了;可若是不开,血亲就要死在眼前。正犹豫间,赫连勃勃突然一箭射穿囚车木栏,擦着青年的耳朵钉在车壁上。

“最后问你一次,开不开门?”赫连勃勃的弓弦再次拉满。

青年突然朝着城楼大喊:“哥!别管我!守住雁门关!我李家世代忠良,不能出叛徒!”

话音未落,赫连勃勃的箭已射出,正中青年心口。李玄甲目眦欲裂,仰天嘶吼着挥刀砍向身边的旗杆——三丈高的“天策军”大旗轰然倒塌,砸在敌军阵中激起一片混乱。

“全军听令!”李玄甲的声音嘶哑如破锣,“随我冲!”

他率先跃下城楼,身后的天策军士兵如同潮水般跟上,刀光剑影在血色残阳中交织成绝望的战舞。

长安坤宁宫密室,苏牧正对着玉印出神,突然听见通道传来脚步声。陆炳的声音带着惊慌:“陛下,宫里出事了!坤宁宫被围了!”

苏牧冲出密室,只见坤宁宫的墙头站满了弓箭手,为首的是名老太监,手里举着块令牌——竟是先帝亲赐的“监国”金牌。

“苏牧,你擅自闯入先帝禁地,可知罪?”老太监的声音尖利如枭。

“曹伴伴,你拿着先帝金牌围宫,又算什么?”苏牧冷笑。他认得这老太监,是当年伺候先帝的总管太监曹瑾,三年前“病逝”,没想到竟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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