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知道裴觎的性子,既然要动手,必定已经思虑周全,他侧头看着裴觎说道,“可要我帮忙?”
“不用。”
裴觎低声说道,他等的就是魏太后动手,太子若是这个时候掺和进来,反倒容易坏事,不过……他沉吟了下,朝着太子说道,“你与陛下说一声,待会儿若是闹出乱子,让他帮忙配合着些,别叫太后他们瞧出不对劲。”
比如,心腹重臣被人陷害,一派震怒,再比如让魏太后以为得手后强行将他和阿月绑在一起,把婚事坐实,魏太后和魏广荣都是多疑之人,行事必定百般试探,有景帝和太子配合与他们“作对”,势必能让他们更加相信他“不愿”迎娶沈霜月的事。
以他们往日仇怨,他们越不愿意的事情,他们就越会竭力去做。
太子听着裴觎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放心,我会告诉父皇。”
能气死魏太后的事,父皇肯定乐意。
裴觎心愿得偿,眼底也是流露出几分笑来,转而又说道,“对了,传信给骆家那边,让他们抓紧了运粮进京,骆巡也必须赶在年后几日直接北上,还有这两日盯紧了魏家的人,他们恐怕会派人前往北地。”
太子目光一顿,“这个时候,魏家就不怕招人侧目?”
“他们也是没办法了。”
裴觎说道,“五皇子不知道以什么事情拿捏住了魏家,让魏家不得不替他揽了北地那烂摊子,但他闯出的祸事太大,而且之前他与人勾结,撺掇着那些官员、商户囤积的那批粮食,如今都成了随时可能会爆开的隐患。”
“魏家必须得想办法在粮价回归正常之前,尽快将那些粮食处理了,否则就算我们不对付他们,那些官员、商户也会闹出大乱子来。”
世人以利益相聚,自然也会因利益翻脸。
那些人冒着诛九族的风险,提着脑袋跟五皇子搅合在一起,可不是毫无所图,一旦损了他们的利益,叫他们血本无归,别说是五皇子,就是魏家也担不起那么多人的怨怒。
“太后方才找阿月过去,就是想要借着阿月的手,将那批粮食借着南地粮商之名卖给朝廷,顺便以此遏制骆巡借骆家献粮所得的优势,但是被阿月拒绝了,如今他们能想到的法子,只能是从北地下手。”
太子也不是蠢人,闻言略思索了片刻,就道,“你是说,谢淮知?”
谢淮知身上到底流着魏家的血,此次前往北地赈灾也是魏家“举荐”,谢家之所以落到今日,和他还有裴觎、沈霜月都脱不了关系,光是这份旧怨就足以让他被魏家拉拢。
最重要的是,谢淮知如今想要起复,只有靠着这次赈灾博得功劳,才有可能让庆安伯府恢复往日荣光,所以他一定会抓住所有机会,为此哪怕与魏家“合谋”铤而走险,也在所不惜。
太子沉声说道,“那咱们提前想办法,拦住谢淮知和魏家?”
“拦他们做什么。”裴觎说道。
见太子皱眉看过来,他说道,“北地受灾的地方太多,如今还未开春,后续无论是安抚灾民还是州府重建,都需要一大笔粮食和银钱,朝中虽然因为之前查抄盐运国库丰盈,但高价筹募粮食,后续赈灾也不是小数。”
“之前五皇子和那些人囤粮,本就已经将南地粮食搜刮一通,如今朝廷又行募粮,也不能涸泽而渔,将粮食全部运往北地,到时候南边恐怕也会出现缺粮之事,魏家如今既然愿意放粮,那批粮食入了北地之后能够尽快缓解灾情,那为何不要?”
太子愣了下,“可是谢淮知那边……”
“谢淮知不是蠢人。”
裴觎抬眼望着大殿的方向,口中淡然说道,“他如今的确只能依靠魏家,但他同样明白,在魏家眼里他不过是个可用的棋子,之前魏家就已经舍弃过他一回将他当了替死鬼,他不会再将自己的前程全部系于魏家身上。”
“魏家想要借他出了那批粮食,以谢淮知如今的处境肯定会答应,但是魏家想要处理粮食的同时赚取多少银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谢淮知那人本就极为自私,庆安伯府的处境也让他不可能白白替魏家担风险,他不会拒绝替魏家处理那些粮食,但是他肯定会借机会为他自己在赈灾之事上揽功,魏家这次若是要用谢淮知,必定会被狠狠扒上一层皮。
而且朝廷没有拨发粮款的前提下,谢淮知极有可能空手套白狼,以在当地粮商暂时“筹借”粮食为名,替那批粮食寻一个合理的出处,而且筹借时所给的价格,只会比骆家以及九道镖行给朝廷募粮的价格更低。
裴觎说道:“能以最低的价格,给朝廷拿到一大批粮食,缓解北地的压力,这种好事,为什么不要?”
太子闻言目光顿亮,对啊,以最低的价格,拿到赈灾的粮食,尽快解决了北地的灾情,而且最重要的是,谢淮知是私下筹借赈灾粮,这个账朝廷认不认,到底要怎么认,可不是魏家那边说了算的……
到时候若是……
太子嘿嘿一笑,搓了搓手,肩头撞了下裴觎,“还是小舅舅阴险。”
“嗯?”裴觎侧过头看他。
太子一缩脖子,连忙改口,“小舅舅英明神武,智珠在握……”
裴觎嗤了声,德行。
……
太子妃带着沈霜月回了殿上时,不少人都朝着他们这边看过来,见沈霜月笑盈盈的模样,不少人都颇为好奇,这魏太后将人叫了出去,难不成还真的只是与她说了说话?
沈霜月回了席间后,沈老夫人满是担忧问了两句,听她说太后未曾为难,哪怕有些不相信,但到底此时还身处宫中,周围也是人多眼杂不好多问,便也歇了话头,更拦了一旁担心不已的沈夫人多问。
反倒是魏家那边,坐在魏广荣身旁的年轻人望了一眼沈霜月,朝着身旁说道:“祖父,那沈氏回来了。”
魏广荣神色有些不好,今夜之事魏太后早就已经与他商议过了,他虽然不舍,但为了大局也不得不答应了将嫡孙魏珏平的婚事许了出去。
他是最清楚魏太后为何会单独唤沈霜月出去的人,亦知道太后那边若是成事了,要么会命人传魏珏平过去,要么会和沈霜月一起回来当众赐婚,可如今沈霜月回来了,太后却未曾出现。
如此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沈霜月拒绝了太后。
魏珏平看着那边盛若芙蕖,容色倾城的沈霜月,低声说道,“祖父,姑祖母之前说的事……”
魏广荣沉着眼,“她拒绝了。”
魏珏平面露错愕,拒绝了……怎么会?
他忍不住朝着沈家席位那边看过去,就见肃国公府那位七小姐不知何时,溜到了沈家那边,正与沈霜月小声说着什么,宴上正有人跳舞,而那边二人不知说起了什么,那沈氏笑靥如花,惹的周围不少年轻公子都偷偷打量。
他之前是有些抗拒,自己要迎娶一个曾经嫁过人的女子,但是为了魏家他还是答应了下来,而且之前瞧见沈霜月的容貌之后也心中满意,觉得自己若真娶了她也不算是太过委屈。
可没想到那沈氏居然拒绝了,她一个二嫁妇人,居然瞧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