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这次周考不知又是哪位教学组的老教师“灵机一动”。
题目出得很认真——问题也恰恰出在这里。
出得过于认真了。而且不止一科，从数学到物理，再到化学，卷子都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难度。
顾雪有些头痛地靠在夏禹的后背上，声音轻得像是在叹息：“你等会儿吃完晚饭就直接去江城？”
“嗯，还有俩小时才发车，时间肯定够。”夏禹应道。
“到了江城之后....怎么安排？”顾雪问。
“估计...是清浅姐开车来接我吧。”夏禹沉吟了一下。
“清浅姐一个人在江城...”顾雪又轻轻叹了口气，话题转回刚才的考试，“这次周考真的好难。”
“大家都难。”夏禹笑着宽慰，“只是还不适应，考多了就习惯了。”
“嗯...特别耗神。”顾雪把脸埋在他后背，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光草稿纸我就用了整整三张...”
夏禹听着她少有地、带着点软糯鼻音的抱怨，觉得格外可爱。
“你笑什么？”顾雪察觉到他上扬的嘴角，语气故意凶了一点，“难得要命，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我不要脸。”夏禹答得坦然，“所以无所谓。”
顾雪轻轻“哼”了一声，不服气地用额头在他后背顶了顶。
“哎哎，我骑车呢。”夏禹提醒道。
“电动车而——已，”顾雪拖长了语调，反而“硬气”起来，“你怕什么？”
夏禹被她这难得的“强势”逗笑了，索性稍微放慢了点车速，让晚风更柔和地拂过两人身侧。“是是是，顾老师说得对，电动车，稳如泰山。”
顾雪听他这敷衍的附和，又轻轻顶了他一下，这次力道更轻，更像是蹭了蹭。“你就会哄我...明明自己肯定也觉得难。”
“难是肯定难，”夏禹承认，“不过比起琢磨那些电路图和受力分析，我现在更想知道，晚上家里还有没有留我的饭？还是说，两位总裁已经决定把我这个‘前朝遗老’扫地出门，只能去江城讨生活了？”
“想得美。”顾雪小声嘟囔，手臂却下意识地将他环得更紧了些，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脊背，“肯定等着咱俩回去吃饭呢。熙然姐...估计正琢磨着怎么从你那份里抢两块肉呢。”
“那看来回家还得先进行一场‘保胃战’。”夏禹笑道。车轮碾过一小片积水，发出轻微的哗啦声，车身随之微微一晃。夏禹立刻稳稳控住车把。
“看，都说不用怕。”顾雪逮着机会。
“怕你摔着。”夏禹答得自然，随即又补充，“欸？那我是不是就有理由请假了？到时候在家照顾你，正大光明地不去学校。”
“夏禹！”顾雪这回是真的被气笑了，握拳不轻不重地捶了他肩膀一下，“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好好好，顾雪同学貌美如花，聪明伶俐，是淮州一中未来的希望，摔坏了是整个教育界的损失。”夏禹从善如流，只是语气里的笑意浓得化不开。
“油嘴滑舌...”顾雪评价道，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考完试那种绷紧的疲惫感，在这样无意义的斗嘴和晚风的吹拂下，似乎真的散去了不少。
她放松下来，视线投向街道两旁。路灯已经亮起，商铺的霓虹在湿润的空气里晕开柔和的光斑，行人和车辆匆匆，都是归家的模样。
“夏禹。”她又唤了一声，声音轻了许多。
“嗯？”
“你说...下周我们去江城看车，真的能定下来吗？”她的语气里有期待，还有一点点对未知的茫然。
毕竟，那将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也是他们这个“家”真正意义上第一件共有的“大件”。
“差不多吧。”夏禹的回答简短而肯定，“看了那么多次，心里大概都有数了。过去就是最后确认一下手感，谈个价钱。放心，吃不了亏。”
“嗯。”顾雪应了一声。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那你过去...真要去‘监督’清浅姐锻炼？”
“不然呢？唐小姐亲自下达的任务。”夏禹语气无奈，却听不出什么不情愿，“就当饭后消食了。而且...我也挺想看看，她能坚持多久。”
“你呀...”顾雪听出他话里的那点促狭，无奈摇头，“别到时候又被她记仇。”
“债多不愁。”夏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说说笑笑间，熟悉的街景越来越近。在一片渐深的暮色里，清晰得像一幅温暖的剪影。
在楼下报了平安，顾雪提着奶奶硬塞的两串腊肉上了楼，用眼神示意夏禹开门。
“回来啦？”
谢夭夭笑眯眯地迎上来，目光落在顾雪手里的腊肠上，“是奶奶给的吗？”
“嗯，”顾雪提了提手中的腊肠，“你怎么知道？”
“我就说嘛，”谢夭夭笑得更甜了，“下午我和熙然姐回来的时候，爷爷也塞给我们两串...没事，楼上楼下都能放。”
“哎呀～那我们要开饭喽！”柳熙然那带着得意兮兮的声音，瞬间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她正举着手机，屏幕上显然是唐清浅，“某人今晚是吃食堂呢，还是出门随便对付一口呀？”
得了，不用说，这肯定是在和江城的唐清浅视频。
“出门对付一口。”唐清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一字一顿，带着清晰的凉意。
“哦～～你问我们吃什么呀？”柳熙然站起身，故意啪嗒啪嗒地跺着拖鞋走向厨房，镜头也随之晃动，“也没什么啦，就是油焖大虾、排骨汤...很普通嘛。”
“柳、熙、然。”唐清浅冷冷地吐出她的名字。
“我这边可是有三个人哦，”柳熙然又得意地将屏幕转向玄关处的夏禹、顾雪和谢夭夭，“我才不怕你。”
夏禹失笑，适时地对屏幕那头明显开始“炸毛”的姑娘温声道：“唐小姐先留点胃口。等我到了江城，咱俩出去吃烧烤？”
“夏禹！你背着我们‘偷吃’！”柳熙然立刻扭头“控诉”，也不知道是在抗议他的站队，还是单纯针对“烧烤”这个选项。
这话却让屏幕里的唐清浅唇角微扬，声音里多了一丝玩味：“哦？‘偷吃’吗？”
夏禹心里咯噔一下....这“大黄丫头”的思维，又跳到哪里去了？
屏幕那头，唐清浅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还没落下。她没接柳熙然关于“偷吃”的嚷嚷，反而将目光投向夏禹身后的顾雪和谢夭夭，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淡：“顾雪，夭夭，车的事，我和夏禹明天会再去看一下，争取下周你们过来的时候，能少跑两个地方，尽快定下来。”
顾雪正将腊肠挂到厨房门边的挂钩上，闻声回过头，对着屏幕笑了笑：“其实你们决定就好，我对那些参数真的没什么概念...”
“嗯，到时候你和夭夭主要给外观和内饰提提意见就行。”唐清浅却有些坚持，随即话锋微转，“至于今晚接站的车...我从我妈公司临时调了一辆过来，已经停在楼下了，晚上用那个接你。”
“那我今晚还挺期待的。”夏禹笑了笑，“开着车在江城兜兜风，然后找个烧烤摊...”
“不过...有个小问题。”唐清浅微微蹙起眉，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真实的困扰。
这话让屏幕这边的几人都愣了一下。柳熙然忍不住追问：“什么问题？”
“借来的这辆车...啧，很久没用了，”唐清浅的语调平稳，却字字清晰，“车里...没有装行车记录仪。”
只有夏禹和柳熙然瞬间听懂了这话里藏着的、几乎不加掩饰的潜台词。
“呃...没有这个，会有什么影响吗？”谢夭夭不太明白其中的关窍，好奇地问道。
“具体来说，没什么大影响。”夏禹叹了口气，解释道，“就像一个小摄像机，通常出了事故的时候，会调取里面的录像作为参考依据。”
“那我们唐小姐的‘运气’可真是不太好啊...”柳熙然咬着牙，一字一顿。
这算什么？特意说出来？结合她刚才那句意味深长的“偷吃”，这简直是赤裸裸的、蓄谋已久的挑衅！
“唉，我也没想到呢。”唐清浅的语气里听不出丝毫遗憾，反而隐隐透着笑意，“不过，我相信...事在人为。”
夏禹扶额。这不就等于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车，就是她特意挑的。
“没事！我现在就提醒唐姨，让她马上找人给车装一个！”柳熙然“贴心”地建议道，语速飞快。
“不用麻烦了，就开这两天而已。”唐清浅拒绝得轻描淡写，那挑衅的意味反而更浓了，“我将就一下...也行。”
原本行车记录仪意味着什么顾雪尚不清楚，但是..
她当然知道小摄像头的作用..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屏幕，又瞥了一眼身旁表情略显无奈的夏禹和明显气鼓鼓的柳熙然。
而屏幕那头，唐清浅已经恢复了那副清冷自持的模样，仿佛刚才那段暗流涌动的对话从未发生。“好了，不耽误你们吃饭。晚上见。”
视频通话挂断，客厅里重新被食物的香气占据，但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看不见的、属于千里之外的、狡黠而滚烫的硝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