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来这儿是干什么?”
陈虎没接话茬,反而开口盘问起他们的来意。
“虎爷,听说这山里出了参王,我们都是闻着信儿来的!”
“参王?!” 陈虎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外。
“没错,据说都超过百年了。我们山上也有自己的‘棍伙’。”
(注:棍伙,是参帮里最小的组织单位。)
陈虎点点头,又问:“那这大房子是谁的产业?”
“还能是谁,就是桦甸那位呗!”
陈虎一听,心里顿时透亮了。看来这老家伙是真没安分,怕是早就跟日本人勾搭上了。
“你们来了多少人?”
“二十几个吧。”
对方答道,
“眼下这世道不太平,来的人本就不少,真要进山的,算下来也就七个。”
“这大冬天的,也上山?”
陈虎眉峰微挑,带着几分讶异。
“嗯,冬天的参金贵着呢!”
那人语气笃定,像是在说一个行当里的铁律。
陈虎没再追问下去。要说冬天采参这回事,他也只是早年听人提过一嘴,并不真懂其中关窍。
“你们山头现在有多少人?都是些什么成色?”
陈虎话锋陡然一转,语气里添了几分凌厉。
“百十来号吧。”
这次开口的是火凤凰,她声音里裹着冰碴子,
“不过有些人,等过了这个冬天,我打算好好清理清理!”
最后几个字咬得格外重,那股子藏不住的杀意,像腊月里的寒风,刮得人后颈发紧。
“这次带的人怎么样?”
陈虎接着问道。
火凤凰一时没摸透他的心思,只如实回话:
“那伙‘棍伙’,是我爹从前救下的人;剩下的,都是我手底下的硬茬,信得过。”
“那就先这样。”
陈虎颔首,
“留个可靠的人在我这儿,其余的,等你处理完那边的事再给我个信。”
“啊!真的?”
火凤凰眼睛一亮,瞬间激动起来,声音里都带着颤,
“谢谢虎子叔!”
一旁的保平也跟着松了口气,脸上难掩欣喜。
“给你们派个活。”
陈虎话锋又转,
“跟着进山去。那参王什么的不重要,我总觉得这事透着蹊跷。”
“我明白了,虎子叔!”
火凤凰应声,眉头没皱一下,当即站起身,
“我这就去安排,让保平先留下!”
“好。”
陈虎应了一声。
火凤凰走了一会,陈虎也带人离开,茶楼里全是围绕着参王的信息。
人也变得杂乱,大多都是准备买参的掮客,偶尔也有南方的大药行的人。
陈虎刚回住处,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人急匆匆来报,说熙洽那边有了动静。
“长官,我瞧见熙洽乔装改扮,带着人住进了城南的大车店!”
“大车店?” 陈虎眉尖一蹙,“他去那地方做什么?”
“看那穿戴打扮,像是要进山的样子!”
“哦。” 陈虎应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低头沉进了思索里。
片刻后他抬眼,沉声吩咐:
“泥鳅,去备东西,咱们也进山。虎九留下。保平,你去找火凤凰,跟她说我要跟着你们的‘棍伙’一起上山。”
“是!”
两人齐声应道。
“虎九,”
陈虎转向一旁,
“明天你找家像样的宾馆住下,给雪歌打个电话,让他随时等着我的电报。另外让他通知朱青和高亚明,用加密频道联系!”
“陈爷,我也想跟您进山!”
虎九急了,往前凑了半步。
“不必。”
陈虎摆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
“你留在这儿,没事就去茶楼转转会,最好能把眼线摸出来,等我回来处理。”
第二天上午,陈虎还是不放心,亲自给少帅打了个电话,顺带也直接联系了朱青,让他派人把桦甸周边盯严实了。
妥帖处理完这些事,他才带着泥鳅和陈彪,跟着保平往火凤凰他们的住处去。
火凤凰这边,“棍伙” 的老把头姓牛。
这人是个老江湖,跟陈虎打了个照面,就看出这几位都不是寻常角色,尤其对陈虎,更是客气得近乎恭敬。
其他赶山的早就结队进了山,牛把头这边之所以还没动,全是在等陈虎他们。
原先,棍伙里的人对大小姐让等几个外人的吩咐还有些嘀咕,可真见了陈虎几人那沉稳干练的模样,顿时都识趣地闭了嘴,再没一句闲话。
“牛把头,你觉得这‘参王’的事,是真的吗?”
陈虎跟在牛把头身侧,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往山上走,声音被风卷得散了些。
牛把头猛抽了一口烟袋,烟锅里的火星在冷空气中亮了亮,他咂咂嘴,沉声道:
“不好说。按规矩,这季节本就不该上山的。”
他心里暗自点头 —— 先前对陈虎的猜测,这会儿算是实打实证实了。
他们这帮人常年赶山,腿脚早练得比野鹿还灵便,可走了这一路,竟始终甩不开陈虎三人。
再看那三人的行头:裤脚扎得紧实,脚下的靰鞡鞋沾着新雪却不见打滑,分明也是钻林子的老手。
只是跟寻常猎户又不同。虽说没看清他们带的长枪,可那轮廓,还有走路时腰眼微沉的架势,都透着股不寻常的底气,绝非泛泛之辈。
而且陈彪和泥鳅背上还轮流背着一个背包,看那带子绷紧的程度,就知道里边的东西份量不轻。
一行人沿着山路往上走,陈虎始终跟在牛把头身侧,凡事都以他为主,只偶尔借着脚步的间隙闲聊两句,并不多话。
走到一处缓坡,牛把头忽然停了脚,抬眼望了望天色 ,铅灰色的云团正往一块儿聚,像被谁用墨汁泼过似的。
他抬手往斜前方一指,对身后的人说道:
“找个地方过夜吧。看这天色,夜里怕是要变天,先把篝火拾掇起来。”
“阿彪,去打点野味来,晚上请兄弟们吃肉!”
陈虎选了块干爽的石头坐下,一旁的泥鳅已经动手清理起地面,看架势是要搭个临时的地窨子过夜。
“好嘞,哥!”
阿彪应得脆亮,转身就要往林子里钻。
“这位兄弟且慢。”
牛把头忙开口叫住他,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眼底却藏着顾虑,
“你这弟兄年纪看着不大,可别让他走太远。这老林子不比别处,黑得早,岔路又多,当心迷了道。”
“嘿嘿,放心吧大叔,我是在林子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