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朱标其余的子女也都到了北平皇宫,也都是先面见朱标然后痛哭不止,再和兄弟姐们们唏嘘感叹。
但是朱标并没有受到影响,他仍旧是以睡觉为主。这段时间,他变得越来越嗜睡,就连白天,也要断断续续地睡他几个时辰。而且只是睡觉,并没有其他的反应。
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朱标自然是清楚的,是因为他的身体已经苍老得不成样子,禁不起折腾,所以只能睡觉。他也明白,自己的最后的死因,应该就是寿终正寝。如此看来,倒是比病死要好上不上。
到了晚上,皇室其余的子女也都到了皇宫,朱标便让朱雄英去安排了一场皇室家宴。因为他不能走动,所以家宴的地点就在他的寝宫,工匠们为他特制了一把椅子,哪怕他自己不用力,也可以半坐半躺在上面。
“嗯,今晚的菜不错,都是你们从小就爱吃的。看来御膳房的厨子也都是花了心思的。这菜不是都上齐了么,怎么不动筷子?”
十几个子女都低着头,默不作声。几个公主甚至又开始擦着眼泪。眼看着气氛越来越低沉,朱雄英便站起来,举起酒杯。
“我们一家也有几年没有聚在一起了,今天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就让我们干了这杯。”
“可是……可是大哥,父皇他老人家的身体……”
宜伦公主的眼泪又成了串。
“好了,今天这是家宴,不提那些。难道你们还想在父皇面前哭哭啼啼的吗?都聚在一起了,都高兴一点!”
朱雄英心里的难过其实不比任何人少,但是他不能哭,甚至连悲伤都不行。毕竟他是皇太子,更是长子长兄,如果连他都控制不了情绪,那弟弟妹妹们又该怎么办呢?
“二妹,这是家宴,可不准再哭哭啼啼了。来!让我们干了杯中酒!”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弟弟妹妹们也得给自己大哥一个面子了。就算内心再难过,他们也得配合演出。
“来,干!”
众兄弟姐们分分举杯,朱标看到这样一幕,也会心一笑。他想起多年前,自己兄弟们的聚会,好像气氛比现在还要尴尬。自己家的这些孩子不管怎么样,心还是挺齐的嘛。最起码没那么多的算计,没那么多的勾心斗角。想来,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从小都生活在一起,没那么多隔阂。另一方面也就是因为自己的教育了。哎?那要是这么说,他的教育岂不是比老朱更成功?不对不对,老朱既然教育出了他,那老朱就是全天底下最成功的教育家,顶多算,他以外的兄弟们长歪了……
事实上,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朱雄英的名分早定,加上他的个人能力。所以其他兄弟们也不会想要争夺皇位,他们都是打心眼里敬佩自己这位大哥。这样一来,哪怕朱标真的离开了,也用不着担心他们了。
“父皇,这是您最爱吃的菜,您尝尝。”
朱雄英将一碗精心炖煮的佛跳墙递到朱标的面前。可是朱标现在连拿起汤匙都颤颤巍巍的,最后,只能靠徐妙锦喂入口中了。朱标只是浅尝了两口便说道。
“够了,已经足够了。”
整顿饭下来,朱标也只是吃了几口。到了这个时候,对他而言,连食欲都是一种奢侈的东西。
众多子女们显然也没有什么食欲,但是为了营造出一种热闹的气氛,也是连连推杯换盏,配合着表演,毕竟哪怕能让自己父皇开心一点,也是好事。
晚宴结束后,朱标便休息了。而他的子女们却齐聚太子东宫,展开了商讨。
“父皇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确实……很严重。也许父皇真的是大限将至了。”
“大哥,难道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允熥,我比任何人都要着急,可是父皇现在这样还有什么办法?他连药都不肯吃啊!难道真要找什么天师术士吗?你别忘了,父皇他老人家可是样样都精通,一般的江湖术士在他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
“也许不是父皇不肯吃药,是父皇知道自己的身体,吃了药也没有用。而且是药三分毒,吃了药,也许反而有害。”
朱允炆说完,在场的众人皆是叹气。他们虽然焦急,可是并没有任何办法。身为子女,眼睁睁地看着父母离去,确实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朱允熙的一句话,让在场众人的眼睛一亮。
“我之前听有的大夫说过,人虽然病了,但是心情其实是很重要的。如果一个人得了病之后郁郁寡欢,那病情就会加重。这就是所谓胸中郁结。相反,也有人在得了大病之后,放下所有,整日游山玩水,保持开心。然后病居然就慢慢地好了。我觉得,没准让父皇保持开心,他的病自然而然地就好了。”
朱雄英点了点头。
“这倒是个好主意,今天的晚宴上,我们齐聚一堂,父皇他老人家就开心的笑了。不过有什么办法,能让父皇他老人家开心呢?”
“大哥,今天不是十月初二么,过几日可就是父皇的生辰了,若是我们办得漂漂亮亮的,十分热闹,没准父皇心情一好,病也就随之好了呢?”
江都公主此时提出了一个非常棒的点子,诸多兄弟姐们也都拍手叫好。
“好,就这么定了!”
“我觉得可行!”
“大姐还是聪明啊!”
……
朱雄英也拍板。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再给父皇他老人家过一场热热闹闹的寿辰!不过这件事,一定要瞒着他老人家,毕竟所谓惊喜,就是要又惊又喜才有效果!”
“没问题,大哥你就忙朝政吧,这些事情就交给我们了!”
……
此时,朱标正在梦境中游历。他的面前站着朱元璋、马皇后以及常青儿。他们还都是年轻时候的模样,他想要追过去,结果低头一看,自己却是白发苍苍,步履蹒跚。
“你们等等我,等等我啊!”
“标哥哥,你怎么这么老啊,你要是走不动了,我们可不等你啊……”
朱标眼含热泪。
“再等等我吧,这次真的不用太久了……”
当他从梦境中醒来,泪水不知道何时已经打湿了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