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正式接受百官朝贺自然不会在畅春园,而是要回皇宫。
此时靖平帝的死讯还仅限在场这些人知晓,他的遗体被移到马车上,悄悄送回宫中。
赴宴众臣也同往皇宫,各回各家的只有秋蘅、容宁郡主、嘉宜县主三人。
这一日的变故太大,太过惊心动魄,三人分开时心情各异。
秋蘅为太子的顺利继位心情激荡,容宁郡主因窥见了父亲的谋逆之心而痛苦,嘉宜县主则为兄长凌云的前程担心。
“嘉宜,明日我去郡王府找你和凌大哥。”登上马车前,秋蘅对嘉宜县主道。
嘉宜县主勉强笑笑:“好。”
“郡主——”
容宁郡主急急打断秋蘅的话:“阿蘅,我先回家了。”
望着容宁郡主逃一般的身影,秋蘅叹了口气,坐进马车回了永清伯府。
伯府平平静静,如每一个平常的日子。只有老夫人在秋蘅一早出门赴宴后习惯性提着心,直到门房那边传来消息说六姑娘回来了,这才松了心,连吃两块藕粉糕。
凭经验,六丫头去赴皇家宴会这么大的事定会出些幺蛾子,没想到这次倒是风平浪静。
还好还好,这样的经验不要也罢。
直到傍晚,浑厚的钟鼓声久久不息,老夫人手一松,茶杯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这钟声……这钟声……
老夫人毕竟是诰命夫人,又有着足够阅历,最初的震惊后很快反应过来钟鼓声代表的意思,嘶声道:“去请六姑娘过来,立刻,马上!”
大丫鬟春草许久没见老夫人暴躁成这样,而那连绵不断的钟声也让她意识到了某种不祥,急匆匆前往冷香居。
比秋蘅先到千松堂的是永清伯。
永清伯是跑着来的,进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扑在老夫人脚边。
“素衣,快准备素衣!”
帝王崩,听到钟鼓的百官勋贵须立刻着素服进宫哭临。
“吩咐下去了。”老夫人抖着唇,心乱如麻。
要穿素服的不止官员,伯府上下也需要,之后还要更换府中各种装饰,食单,种种事宜。
但对老夫人来说,她现在只想立刻见到秋蘅。
永清伯难得与老夫人有默契:“叫六丫头来!她今日不是去赴宴了,回来没有和你说什么?”
赴的是皇家宴会,当日皇帝就驾崩了?
永清伯完全无法想象这一切。
老夫人咬牙:“没有,她直接回冷香居了,和以往出门回来一样。”
“六姑娘到了。”
随着婢女一声喊,秋蘅走了进来。
“祖父,祖母。”
“蘅儿,你今日赴宴发生了什么事?”永清伯迫不及待问。
钟声还在回响,秋蘅自是明白叫她来的意思,乖巧道:“发生了挺多事,今上突然吐血死了,查出来妙清真人炼制的灵药有问题,妙清真人被殿前副都指挥使砍死了,后来太子赶到了,直接灵前继位成为新帝了……”
随着秋蘅说下去,永清伯和老夫人脸色越来越白,到最后齐齐捂着心口。
“六丫头,发生了这样捅破天的事,你回来竟一声不吭?”永清伯不可思议问。
他都恨不得哐哐撞墙让自己冷静一下了,这邪门丫头是怎么做到如此云淡风轻的?
秋蘅没有接永清伯的话,贴心提醒:“祖父还不进宫去吗?再耽搁时间,您可能就是最后一个了。”
永清伯惊呼一声,劈手夺过婢女送来的素衣穿上,拔腿飞奔。
室中只剩下老夫人和秋蘅。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还是做不到声音平稳:“六丫头,你是怎么做到这么沉得住气的?”
“也不是,就是想着大家很快就会知道了。咱们伯府又不能做什么,随大流就是了。”
“你是真有主意啊!”老夫人点了点秋蘅额头,“亏我还想着你这次出门总算没惹事,万万没想到——”
万万没想到把皇帝克死了。
忽然想到什么,老夫人抓住秋蘅的手:“蘅儿,你实话说,宴会上先帝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正常来说,那样的宴会,一国之君不可能和一位贵女专门说什么,但一和六丫头有关往往就不正常。
“是说了几句话。说虞贵妃与我投缘,以后让我常进宫陪长姐。”
老夫人眼前黑了黑,只有一个念头:狗皇帝死得好!
“祖母怎么了?”
“没事。”老夫人无视狂跳的心,拍拍秋蘅胳膊,“祖母没事。”
爱克谁克谁吧,别克家里人就好。
说话间,三房的人陆续过来了,皆是因为听到了报丧的钟鼓声。
老夫人把服丧的一应事宜交给大太太赵氏来办。
秋蘅对这些不感兴趣:“祖母,我想回冷香居。”
“回吧,回吧。”老夫人摆手,眼不见心不烦。
宫中百官如何朝贺新帝,如何哀悼先帝,永清伯何时回府,这些秋蘅统统不知道,夜深人静难以入睡时忽然听到了敲窗声。
明明薛寒从未夜探过伯府,秋蘅第一反应却是薛寒来找她了。
她走到窗前,直接推开了窗。
薛寒果然站在窗外,瞧见穿着雪白中衣的少女,一下子红了脸。
“阿蘅,你——”
秋蘅侧开身:“先进来再说。”
薛寒犹豫了一下,翻窗而入。
秋蘅把窗关好:“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
薛寒目光无处安放,想说阿蘅你披件外衣,嘴却像被黏住了似的张不开。
秋蘅白他一眼:“你紧张什么,快说正事。”
薛寒苦笑。
他也想说正事,可没想到身处阿蘅的闺房中,面对只穿了中衣的阿蘅,很想落荒而逃。
“薛寒?”
薛寒努力视线上移,只盯着秋蘅的脸,干巴巴解释:“今日忙到很晚,明日也分不开身,就只好这时候来找你了。”
秋蘅哭笑不得:“知道了,我们薛大人是正经人。”
虽然也不知道严严实实的中衣怎么让他紧张成这样,秋蘅还是拿起搭在屏风上的外衣穿好。
薛寒神色这才恢复自然,说起伪诏的事:“我赶到东宫时传旨官正强逼太子饮下鸩酒……经过秘密审讯,传旨官已经交代,他是朱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