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土地开始震颤,无数古战场冤魂的虚影破土而出,玖鸢感应到阴气。
玖鸢能感觉到追杀者来自不同的势力,她能确定二十四道,那些追杀者竟用镜影术分身,这种分身术肯定不是来自鲛人族,而是来自天界,还有那些虚影。
“每斩一道虚影,现世便多一道裂痕。”
追兵的气息越来越近,金坨寨的了望台却仍在十里之外。
“嗖!”
一支玄铁箭破空而来,直取茁茁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孩子周身散发出凤凰火焰,箭身顿时化为灰烬。
玖鸢看到茁茁会用凤凰火焰保护自己,心里由衷高兴。
“娘亲,你看!”
玖鸢抬头一看,已经到了金驼寨。
这是萧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他和红菇在这里度过了一生,而她在被天道追杀的过程中,在幽兰谷的时光,让她躲过了情劫,就这样破了天道的封印。
苗寨里的火还在烧。
土司龙在田从议事厅冲出来时,正看见自家祠堂被人泼了桐油,匾额上“忠勇传家”四个金字在火光中扭曲。
他腰间的佩刀还没出鞘,就被人从背后踹倒,膝盖磕在青石板上,疼得几乎麻木。
抬眼时,却见最疼爱的小儿子被吊在木架上,杀手正用匕首划破孩子的袖口,露出臂上的朱砂胎记——那是金驼寨土司一脉的印记。
“龙土司好兴致,这时候还在议事?”
刀疤脸踩着满地碎瓦走近,靴底碾碎了半片苗绣,“你手下的人杀了我血藤族三十口,这笔账,该怎么算?”他反手甩了小龙诺一巴掌,孩子的哭声混着浓烟,让龙在田眼前一阵发黑。
他想喊人,却看见平日里跟着自己打猎的汉子们倒在血泊里,妇孺的尸首堆在寨口的老槐树下,枝头还挂着几串血藤族的银铃,在火光中晃出刺眼的光。
“放了我的儿子!否则我金驼寨与血藤族势不两立!”龙在田啐掉嘴角的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们这些魔鬼!”话未说完,胸口就挨了一脚,腥甜涌上喉头,却听见远处传来狼嚎——是苗寨的报警信号。
他忽然想起,南疆法师说过,当狼嚎连响三声,便是启动日月晷之时。
第三声狼嚎起时,月轮刚攀过苗岭东侧的老松尖,将吊脚楼群的影子拉得老长。
玖鸢忽觉指尖一颤,腕间银铃无风自响,那串刻着苗文咒符的木镯竟烫得发红。
她右手中指无名指骈起,往太阳穴轻轻一叩——灵识如雾般漫开,霎时间,整片苗寨的草木虫豸都在她“眼中“清明起来:竹楼里婴儿的啼哭,火塘边老人的咳嗽,寨墙下巡夜人的脚步声,还有土司的儿子........俱如细流汇入神识之海。
待灵识荡到寨外那片乱葬岗时,忽有暗流涌动。
玖鸢心头一紧,只见青磷般的光点正呈合围之势,向西南角的岩丛逼近。
灌木丛中传来极轻的喘息,夹杂着布料撕裂声,还有...狼舌舔血的黏腻响动。
她不及取竹篓里的引魂香,抓起腰间革囊便加快步伐直奔金驼寨,木镯上的咒符在夜色里泛着微光。
途经寨口时,守夜的老猎户刚要开口,便见她衣袂带起的风卷落檐角铜铃,叮当声里已消失在山道上。
“娘亲,银饰!”
茁茁蹲下身,捡起落在尸首旁的银铃,忽然听见背后传来刀刃破风的声音。
火光中,她看见尸体腰间缠着的红绳。
心下一惊:“缠魂丝!”
“茁茁,去帮南疆法师稳住晷轮!娘去救人!”
话音未落,人已到了小龙诺跟前。
玖鸢袖中银铃骤响,青布包头被山风掀起一角,露出鬓边那簇染了朱砂的鸦青碎发。
她甩袖隔开刀疤脸虚晃的掌风,指尖已扣住对方腕脉——脉门处如鲛人,哪有半分血藤族修炼该有的灼痕?
“这不是血藤族!”
玖鸢冷另一只手从革囊里抖出半幅红绳,绳结处绣着半截枯藤,在篝火映照下泛着暗金色咒光,“方才在尸身指缝里拽下来的,血藤族怎会用‘缠魂丝’?”
围观众人皆倒吸凉气。
刀疤脸瞳孔骤缩,腰间革靴猛地碾向玖鸢足踝,却见他足尖轻点,借力旋身退后半丈,手中红绳“啪”地甩在青石板上。
“你、你竟能识破……”
刀疤脸喉间咯咯作响,突然伸手摸向腰刀,却在触到刀柄时浑身剧震——玖鸢方才扣脉时,已将掌心朱砂毒粉按进他经穴。
他牙关一咬,腥血从嘴角渗出,倒在地上时,眼角余光还死死盯着玖鸢鬓边那抹朱红。
“原来是你!”
玖鸢蹲下身翻看尸体,见刀疤脸舌根已断,指腹抹过他颈后,果然没有血藤族特有的赤焰刺青。
篝火噼啪爆响,照得玖鸢手中红绳上的咒光渐渐淡去,她忽然抬头望向西北方的雾岚,那里传来隐隐约约的铜铃声。
那是茁茁在用凤凰火焰给南疆法师护法!
月晷台位于金驼寨最高处,三层环形石台上刻满蝾螈图腾,中央晷轮正发出细碎的龟裂声——南疆法师单膝跪在晷心,右手按在刻满苗文的青铜盘上,左手缠着的靛青布条已被血浸透,滴滴答答落在“离“位符文上。
“小娃娃快退!”法师抬头时,额间银饰撞在晷轮边缘,发出暗哑的清响,“晷针要断了......”话未说完,晷轮突然剧烈震颤,某道符文应声崩裂,法师喉头一甜,喷出的血珠溅在茁茁身上。
茁茁却不害怕,蹲下身将银铃按在法师颤抖的手背上。
凤凰火焰顺着他指尖渗出,在青铜盘上蜿蜒成细小的火凤凰,晷轮的裂痕竟慢慢愈合。
法师浑浊的眼睛骤然睁大,盯着她鬓角未褪的朱砂:“你...你是谁?”
“娘亲让我来帮你稳住晷轮呀。”茁茁对南疆法师一笑道,“现在是不是还差月轮的方位?”
“你和大祭司玖鸢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的儿子!”
南疆法师老泪突然滚落,混着额角的血渍在脸上划出深痕:“六十年了,你娘就这样一走了之。如今寨子里的大半青壮被屠杀,连祠堂的族谱都烧了......”
他咳嗽着指向晷轮边缘,那里卡着半截烧剩的银簪,正是金驼寨巫祝的信物,“他们想断了我们的巫脉,让晷轮倒转时光的法术永远失灵......”
“不会失灵的。”茁茁将手掌贴在晷轮中央,凤凰火焰化作金红丝线,沿着断裂的符文重新勾勒,“娘亲说过,只要还有凤凰火焰,晷轮就像星星一样,碎了也会再亮起来。”
茁茁看见日月晷有人影晃动,惊叫道,“法师爷爷,那是虚影!“
南疆法师擦了把泪,见晷轮上的裂痕已被火焰修补。
“当年只有你娘才能驱动这日月晷!”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玖鸢银铃骤响,混着刀刃相接的清越之声,法师猛然起身,从腰间扯下一串骨哨,“走!去晷台第二层!老朽要引动雾岚山的狼魂助战,你且守住晷轮中央——”
“法师爷爷看!”茁茁突然指向天际,只见三朵金红色火焰正沿着晷轮投影的轨迹升空,化作凤凰虚影盘旋在寨子上方,那些原本要扑向晷台的杀手虚影,在火焰中纷纷化作齑粉,“娘亲的火焰和晷轮的月光连上了!”
南疆法师见到了她阔别六十年的主人----玖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