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无邪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足足呆愣了良久。
他的双眼直直地瞪向南疆，仿佛能穿透无尽的岁月，眼中空洞无神，像是失去了焦点。
脸上原本刚毅的线条此刻完全松弛，下巴微张，茫然的忘记了呼吸。
他好像看到苏瑶在说服涂山神夜他们的画面。
他好像看到他的所爱将他镇压后拖着伤残的身子一步一步朝着结界前走去。
看着结界中昏迷的他，他的爱人肯定已经做好了在结界中陪他共度余生的决心。
他的爱人并没有放弃他。
只是还没走到结界前，苏瑶的身体便消散在了妖风峡谷中。
就那么死在了结界旁！
那结界中的诛杀禁制肯定也不是他爱人设下的……她肯定没想过杀他。
哪怕他再恶再残忍，苏瑶也绝对没有想过杀他！
纯无邪好似灵魂被抽离般，只剩下一副躯壳。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思绪像是被搅进了一团迷雾，怎么也理不清。
茫然在心底蔓延。
他想改变对方，对方又何尝不想改变他？
可就算二人理念不合，苏瑶也是爱他的，他也爱苏瑶。
错的不是苏瑶，错的是他。
他如果不想着让别人认可自己的理念，如果不想让苏瑶认可他的做法，如果按照楚风的说法从一开始就用谎言来保护她的话。
事情是不是会不一样……
同时在好好的跟苏瑶沟通，对方会不会就不走了？
爱情中，谁对谁错重要吗？
就算承认她都是对的，又怎么了？
她那么善良，那么的单纯，一定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的……
他的爱人又不是那些不讲理的乡野村夫，他就算都听她的又怎么了？
哪怕他躲在暗处掌控全局，不把真相告诉苏瑶又怎么了？
他当年有很多选择，却偏偏选择了最愚蠢的一种，那就是告诉爱人所有的真相！
她那么善良怎么可能接受的了？
纯无邪如遭雷击般呆立当场，俊冷的脸庞瞬间没了血色。
双目呆滞地凝视着南疆的方向。
睫毛微颤，似有泪光在闪烁，却又迟迟未落下。
嘴唇也止不住地轻颤，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头像是被堵住，发不出半点声响。
纯无邪立在原地，身影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寂寥。
一步一步的朝着南疆走着，眼神发直到茫然。
他没有经营好他的爱情……
如果当年的他有楚风一般知道在爱情中加入谎言的话，结局绝对是不同的。
他就那么盯着前方，却什么也看不见。
突然，一颗晶莹的泪从他眼角滑落。
接着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不止。
纯无邪嘴唇微微颤抖，单手盖住额头遮面，似有无数话语哽在喉间。
另一只手无力地垂着。
悔恨写满双眼。
想起苏瑶死在妖风峡谷的那一幕，纯无邪膝盖一软便跪了下去。
仰起头无声地悲泣。
好像所有的坚持都是那么的滑稽，那么的滑稽。
到头来他也不过是被某个躲在暗处的神仙当成了功德送给了其他人而已。
时至夜央，一轮寒月高挂中天。
清辉如霜，倾洒于苍茫大地，倾洒在楚风脸上。
楚风昂首看向天上皎月。
月旁寥寥疏星，微光暗淡，更添几分冷清。
远处的山峦隐于幽黑暗影，似蛰伏巨兽，静卧于夜之怀抱。
一旁残缺林间的残枝败叶，在月色下似破碎银片，零乱散布。
湖畔衰草瑟瑟。
偶有微风拂过，发出细碎呜咽之声。
远处断桥孤立，桥身斑驳，在清冷月辉中更显颓败。
湖水如镜，映着冷月孤影，寒波不兴，似已凝固这满世凄凉。
看向跪在地上懊恼悲哭的纯无邪，他的身上也披上了一层幽冷月色。
楚风手中枪握的更紧了，他跟他娘子的爱情也是逆水行舟，这么多磨难和挫折。
随便一个可能都会让他们二人分道扬镳。
如果当年他娘子为了扞卫妖族而不选择他，他又会做什么选择？
不知为何楚风怎么觉得他娘子好像并不傻，好像比他还要聪明？
颜璃当年要是真傻的话……会做出那些看似极为明智的决定？
楚风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不知为何现在这会他总觉得当年的自己才是被驾驭的那个，他娘子活了那么多岁数把他玩弄在鼓掌中应该很容易？
应该……不会吧？
算了，不重要，爱情中该装傻的时候尽量装的更傻一点吧。
这时，纯无邪突然起手擦了擦泪珠，缓缓吐气后上手毫不犹豫的扯断九根狐尾。
一脸悲壮的念起了共享法则。
九根狐尾法光流转。
楚风本能的握住弑神枪，纯无邪轻声叹息：“多谢你告诉我当年的真相……或许涂山神夜他们是觉得我配不上苏瑶，所以才一直没有告诉我当年的事。”
“我在这世上已无牵挂，这九根狐尾可以让你身边的九人突破到渡劫一层！就赠送给你……我的朋友！全当是杀死萧动的赔礼，也是你陪我回眸过往的谢礼！”
楚风看着那九根带血的狐尾，眉眼颤抖。
纯无邪咳血不止，断尾传来的剧痛让其面色惨白：“这九根尾巴中只有纯粹的法力和共享法则，不会因为我死了而溃散……大可放心使用！”
“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在我死后，请把我的尸身葬在妖风峡谷……”
楚风低头不语，看着那九根狐尾还是点了点头：“嗯，没问题！”
纯无邪带血的嘴角微微上扬：“真不想跟你这种人当敌人……看在你如此恩怨分明的份上，我再告诉你个秘密……”
“玄云星真有小青的消息，应该是三百年前有一个从幽冥鬼域中逃来的邪修来到了南疆，他也是一个蛇妖，叫吉封！”
“娘子，我来陪你了……”
楚风表情极其震惊，幽冥鬼域……九婴残魂引招小青的地方！
楚风慌忙转头问去：“那人在什么地方？”
转身一看，纯无邪就那么死在了他的身后。
好似安静的睡去了一般。
身后断尾处流淌出的血，将他身后的大地染成了一朵血莲花。
楚风有些不敢相信的上前探查。
纯无邪竟然真的死了……
法则都溃散了。
空中只剩九根狐尾闪着璀璨的光芒，宛如活物般。
楚风杀意难消，这家伙毕竟杀了他徒弟。
举枪猛刺，却刺在了对方身旁的土中。
楚风冷声吐气，看着死在他脚下的纯无邪若有所思。
算了，死都死了。
还留了九个可以让人提升修为的狐尾，正好带回去给小蝶他们吧。
然后再去找那个叫吉封的蛇妖调查小青的下落。
片刻后，楚风便带着纯无邪的尸身就那么朝着妖风峡谷飞去了。
……
玄云星外围某片宙域中。
一堆陨石乱流中。
一黑发少年猛然睁开双目，后方纯无花眉头一紧：“二弟？成功了吗？”
那少年好似缩小版的纯无邪，阴邪冷峻。
望向玄云星的方向，纯无邪无奈叹息道：“这次应该能瞒过天庭的眼睛！毕竟本体的肉身都已经死了。”
“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金蝉脱壳了……”
“这里的事告一段落了，有四族血脉的傀儡都已经到位了，先回天狐星把其余三族的仙法给拿回来！仅仅只有天鬼秘法还是太弱了……”
“楚风的娘子是有苏氏狐族，一旦被天庭发现，颜璃也得被追杀，我倒是想看看这人皇楚风会不会跟我做出同样的选择！”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纯无邪说着便满脸柔情的看向了一旁的傀儡，正是他的爱人苏瑶。
“瑶儿…我知道你喜欢少年时那个单纯的我，以后我就变回少年的样子陪着你好了！”
“姐姐，娘子……你们放心，早晚有一天我必杀向阴曹地府将你二人的魂魄夺回来！”
苏瑶半歪着头柔声笑着：“好的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