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盯着碧璇宫方向飞来的珍珠母碎片,指腹因用力而泛白,冲着识海里的六位前辈急声喊道:“诸位前辈!恳请你们速往碧璇宫,救我的同伴和鲛人们!”
“混小子!你脑子被海水泡了?!” 荒老周身死气暴涨如墨云,老者须发根根倒竖,迸发的灵力震得血沼咕嘟冒泡,“我们若走了,你拿什么挡魔神的爪子?!”
白老抖了抖袖口的桃花瓣,鎏金炮筒在识海虚影中明灭:“小娃娃可知,这一去你极可能 —— 神魂俱灭?”
魅心指尖丝线骤然绷紧,在识海织出猩红蛛网:“小郎君当自己是话本里的不死男主?若想死…… 不如先死在姐姐的丝线里~”
“够了!” 山水郎的万象绘卷突然展开,卷住几人的神念抛向龙媪化作的金龙,“这小子的轴劲儿你们还没看明白?!” 金龙甩尾震碎识海云雾,朝着碧璇宫方向俯冲而去,“救人要紧!”
龙媪的龙吟震得归墟结界泛起涟漪,金瞳俯瞰仍在血泥中前行的凌天:“救便救你这一次!但小子给我记牢 ——” 龙鳞摩擦声中透着威胁,“若敢死在魔神前头,老娘把你挫骨扬灰喂鱼!”
六道神念化作流光遁入裂隙的刹那,凌天低头看着掌心里的净罪戒尺,指腹抚过戒尺刻纹。他忽然抬头,望向远处魔神祭坛上翻涌的黑雾,嘴角咧开带血的笑,灵力在经脉中奔涌如岩浆:“老怪物 ——” 勘月天火从丹田腾起,将他的影子投在祭坛石阶上,如同一柄出鞘的剑,“接下来…… 该算总账了。”
此时碧璇宫内,战局已呈颓势。敖寒漪丹田遭珊瑚鬼毒牙贯穿,蜷缩在血泊中气息微弱;逸尘被蜃妖幻雾凝成的吊索倒悬于医疗室穹顶,挣扎间鹿角灵纹几近黯淡;阿木尔独战两大魔将,兽皮甲碎如齑粉,弯刀死死卡住珊瑚鬼法杖的瞬间,后背被蜃妖荧光利爪撕出深可见骨的伤口,古铜色肌肤下的图腾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
医疗室穹顶下,逸尘翡翠色瞳孔里倒映着破碎的战局 —— 阿木尔单膝跪地,弯刀深深插入珊瑚地面以支撑身形,珊瑚鬼的寄生海蛇已缠上他脖颈,而蜃妖指尖凝聚的毒雾正缓缓逼近他后心。小妖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却因幻雾阻塞经脉发不出半分声响。
主殿方向传来沧澜残魂的悲鸣,如深海鲸落般苍凉。为替朱华挡下毒龙裹挟着魔焰的龙息,他的魂体正以星屑状崩解,鎏金纹路明灭不定。朱华余光瞥见那即将消散的虚影,喉间突然泛起咸涩 —— 七百年前珊瑚林下合卺交杯的画面,竟在毒龙利爪刺来的刹那,于漫天冰晶中清晰浮现。她闭上双眼,任由鲛人泪坠成冰棱,却在利爪触及心口的瞬间,听见了六道神念撕裂虚空的轰鸣。
吼 ——!\"
龙吟如黄钟大吕般自碧璇宫上方压下,五爪金龙虚影携万钧雷霆撞偏毒龙利爪。荒老掌心翻涌的冥府死气与山老拳间凝聚的五岳重力轰然交汇,毒龙引以为傲的逆鳞铠甲应声崩裂,如碎玉般簌簌坠落。
\"哪来的杂碎!\" 毒龙喷出混着魔晶的黑血,龙尾横扫间扫碎半座珊瑚殿,\"竟敢坏本将......\" 话音戛然而止,白老指尖桃枝如电,点中其眉心七窍,魔将庞大身躯重重砸入废墟,没了生息。
另一侧战场,魅心的猩红丝线自幻象裂隙中穿透而出,如灵蛇缠上蜃妖咽喉。珊瑚鬼慌忙念动咒语,却见山水郎折扇轻挥,老者法杖顶端的寄生海蛇瞬间化作齑粉。绘卷轰然展开,将两大魔将卷入水墨世界,只见画中蜃妖、珊瑚鬼皆被抽丝剥茧,化作墨汁滋养卷上山河。
\"南海有古谚 ——\" 山水郎折扇轻点画面,蜃妖与珊瑚鬼被水墨吸收殆尽,\"多行不义者,必自毙。\"
朱华怔怔望着六道身影踏空而来,鎏金鱼尾下意识卷住破碎的珊瑚柱。她想起之前凌天在碧璇宫求助时,自己曾冷言要求 \"分走五成灵力才肯帮忙\";没想到如今少年竟然不计前嫌,让他们来救自己。
朱华鎏金鱼尾扫碎满地冰晶,跌跪在沧澜即将透明的残魂前。女鲛人发间鲛珠突然泵出七道银线,如蛛网般缠绕住恋人溃散的灵体:\"沧澜... 别再离开我...\" 她颤抖的指尖穿过虚影,触到的只有星屑般的冰凉。
山水郎的墨扇 \"唰\" 地展开,三千道聚灵符文如流萤跃出,在沧澜身下凝成青莲状法阵:\"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他指尖拂过符文,溃散的魂体竟是缓缓聚拢,\"也最是救人。\"
\"酸不酸啊你。\" 魅心指尖绷带突然收紧,逸尘痛得发出小猫般的呜咽,竖瞳里泛起水光,\"先顾好自己吧 ——自己都是借居他人识海的孤魂野鬼,还有心管别人的情事。\"
白老的玄针在阿木尔后背游走如飞:\"南域巫术果然有些门道。\" 战士被利爪撕裂的肌理下,青色图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织补血肉,\"换作寻常修士,早该疼晕过去了。\"
龙媪的苍龙真身盘踞穹顶,龙涎如琥珀滴落在敖寒漪伤口:\"鲁莽如你。\" 金瞳扫过女船长攥紧的拳头,\"可知那小子为让我等前来,甘愿独自面对魔神?\"
\"凌天哥哥他...\" 逸尘鹿角上的灵纹忽明忽暗,小妖哽咽着抓住山老袖口,\"会不会出事啊...\"
\"放心。\" 山老粗糙的手掌拍了拍逸尘肩膀,震得少年发间花瓣簌簌掉落,\"那小子鬼精着呢,再说有净罪戒尺护体...\"
\"逞英雄的臭小鬼!\" 敖寒漪突然一拳砸在珊瑚柱上,\"归墟是他能闯的地方?他以为自己是... 是...\"
\"是比某些只会嘴硬的家伙强万倍的蠢货。\" 荒老突然拍碎半面墙壁,\"要不是他以命相托 ——\" 老者瞥见敖寒漪攥紧的左手,声音突然低了几分,\"我们才懒得来淌这摊浑水。\"
敖寒漪染血的指尖深深抠进珊瑚地面,月光透过穹顶裂痕落在她独眼中。残缺的左手无意识抚过腰间断刀,那里还刻着最后一位船长的遗言:\"莫回头,向前走。\"
而此时归墟里,凌天像是感应到了同伴已经安全了似的,忽然笑了 —— 在他看来,那些被骂作 \"蠢货\" 的选择,从来都不是因为愚蠢,而是因为有些东西,比命更重要。
当最后一缕鎏金灵纹渗入沧澜魂体,少年的虚影终于凝出几分实感。朱华混着哽咽的声音说道:\"你... 你终于...\" 沧澜喉间溢出破碎的笑,发间鲨齿额饰蹭过她银白的鬓角,像以前那样轻唤她的小名。
六道神念刚要开口商议返回归墟,天际突然爆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众人抬头望去,归墟方向腾起的魔气黑柱如远古孽龙冲天,翻涌的魔云瞬间织成遮天蔽日的漆黑穹顶,边缘垂下的魔藤状云气正贪婪吞噬周围的浮游荧光。
\"归墟噬天阵!\" 朱华鎏金鱼尾鳞片尽数竖起,声音里混着恐惧与震怒,\"这是魔神将归墟化作 ' 末日坟场 ' 的征兆... 一旦成型,阵法内所有生灵都将被炼化!\"
山水郎的折扇 \"啪\" 地合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坎离易位,乾坤倒悬... 此阵以归墟七百年怨气为引,以活物精元为饵...\" 老者罕见地颤抖起来,\"除非从内部斩断阵眼核心,否则就算真仙降世也难破此局!\"
\"他娘的!\" 荒老周身死气化作黑色波纹,震碎方圆十丈珊瑚礁,\"老子活了上万年,头回被人堵在门口当王八干瞪眼!\"
归墟深处,凌天手中净罪戒尺的白芒已缩至尺长,所过之处魔气黑潮如避腐虫般退散,却又在三丈外聚成百张血泪纵横的鬼脸。少年望着头顶倒扣的漆黑穹顶,戒尺光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吞噬,宛如残月陷入永夜。
\"喀嚓!\"
骨殖碎裂声中,某具鲛人骸骨胸腔突然爆开,猩红魔化珊瑚如毒牙窜出,尖端擦着凌天脚掌划过,在靴底烙出焦黑痕迹。他踉跄着扶住 \"墙壁\",却触到黏腻的血管 —— 眼前的血肉迷宫正流淌着七百年前云栖港沉没时的画面:母亲将孩子托上木盆的颤抖双手、老船长敲响最后一声警钟的枯槁指节、少女被海妖拖入深渊时溅起的最后一朵浪花...
\"小子,阵法在抽干你的灵力!\" 龙媪的传音突然刺入识海,夹杂着电流般的杂音,\"我们被结界...\"
\"前辈!我...\" 凌天刚要回应,识海骤然剧痛,通讯被魔气撕成碎片。他看着戒尺光芒又暗三分,一咬牙咬破舌尖,精血喷在尺身的瞬间,清光暴涨三尺,却也在眼底催出细密血丝。
整座归墟突然响起 \"咚 —— 咚 ——\" 的心跳声,频率与魔神心脏完全一致。云栖港残垣扭曲着生长成血肉牢笼,每道血管都在播放当年的惨剧。凌天握紧戒尺的手背青筋暴起,那些扑面而来的绝望画面如利刃割面。
\"来啊!\" 少年突然挺身上前,戒尺劈开迎面扑来的魔化珊瑚,\"有本事就和我正面对决\" 他的声音混着血沫,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亮。
远处的魔神心脏跳动陡然加快,某根血管突然爆裂,喷出的黑血在祭坛上凝成狰狞的笑脸。而在这漆黑如棺的归墟深处,净罪戒尺的光芒虽弱,却始终未灭,像一颗倔强的星,执意要在永夜里划出黎明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