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峰转头对杨晓峰道:“你们想吃什么自己点,带好弟兄们。”杨晓峰点头应下,他便带着杨子腾,与肖玉梅三人一同上了二楼。
大堂经理早已候在楼梯口,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上来——杨峰此前来过数次,他早已认得。“杨将军,还是去翠竹厅?”
“嗯。”杨峰颔首。
经理引着众人进了一间宽敞雅致的包厢,殷勤地递上菜单,身后跟着的服务员随即奉上热茶。杨峰笑着把菜单递给肖玉梅:“女士优先,你来点。”
肖玉梅心头微颤,却转手塞给小朱和小宋,嗔道:“你们俩馋丫头,爱吃什么尽管点,杨将军不差钱,别替他省着。”
两个年轻姑娘咯咯笑起来:“放心吧长官,肯定不替杨主任省钱!我们可听说了,杨主任身兼后勤司令、总统府高级顾问好几职,领着四五份薪水呢,妥妥的大财主!”说罢便对着菜单一阵“咔咔”点单,毫不客气。
杨峰含笑看着她们,目光却不自觉落在肖玉梅身上。
肖玉梅被他看得脸颊发烫,毕竟两人曾有过一段旧情。她轻轻咬着唇,低声道:“这么多年过去,你竟一点没变。”
“你也一样,还是当年那么好看。”杨峰的声音也放轻了。
肖玉梅脸更红了,嗔道:“什么好看,都三十二了,早是人老珠黄了。”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杨峰心头一动,脱口而出:“在我心里,你永远是当年的模样。”
话一出口他便觉唐突——压根不知她如今是否已婚。
肖玉梅却抬眸望过来,眼底闪过一丝光亮:“你……真是这么想的?”
杨峰硬着头皮点头:“当然。”
两个馋丫头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又要了一大瓶红酒。见杨峰和肖玉梅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鬼精灵的小朱当即凑过去,眨着眼睛笑道:“杨长官,您是不是喜欢我们肖长官呀?”
这话问得杨峰脸上一热,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别胡说。当年我和你们肖长官是并肩战斗的战友,她曾是我手下的机要科长,后来又一同在上海执行过任务。这么多年没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你这丫头,真是个小机灵鬼。”
小朱撅着嘴嘟囔:“我看不像,说不定以前你们还是恋人呢。”
肖玉梅在她腰上轻轻拧了一把,嗔道:“再胡说,我就把你赶回去!”
小朱咯咯直笑,丝毫不怕——她叔叔是国防部的高官,在这儿向来有恃无恐。一旁的小宋父亲也是国民党少将,两人都是实打实的关系户。小宋忙拉了拉小朱:“别乱说,你看杨将军脸都红了。”
杨子腾在一旁看得苦笑摇头,这年头的年轻姑娘,真是口无遮拦。
酒菜陆续上桌,杨峰拿起红酒瓶,笑着说:“我来给三位小姐满上。今天实在高兴,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我和肖玉梅是老相识,跟你们却是初见,定要让你们吃好玩好,不然回头该说我抠门了。”
两个姑娘觉得杨峰风趣,立刻得寸进尺:“那是自然!今晚吃完,您还得带我们去跳舞,不然我们可不依!”
“好,就依你们。”杨峰爽快应下。
肖玉梅在一旁笑着补充:“杨长官还不知道吧?小朱的叔叔是国防部的朱将军,小宋的父亲是联勤部的少将参议。”
杨峰恍然笑道:“我说呢,果然都是将门之后。来,咱们先干一杯!”
众人端起酒杯,清脆一碰,各自饮下。
这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杨峰谈吐风趣,肖玉梅温婉含笑,两个年轻姑娘更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连一旁的杨子腾也被这轻松的气氛感染,偶尔插句话。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人的熟稔又添了几分。
饭局散场时,杨峰示意杨子腾去结账。小朱却快步凑过来,一把挽住他的胳膊,带着几分娇蛮说道:“杨将军,楼上就是舞厅,您可得陪我们玩个痛快!”
杨峰没料到这姑娘如此直率,胳膊被她胸前的柔软蹭着,只觉有些不自在,哭笑不得地应道:“好好好,依你便是。”
一旁的肖玉梅见他这副窘迫模样,忍不住抿嘴轻笑,轻轻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他竟还是这般容易脸红的性子。想起当年那段由自己主动开启的情缘,她嘴角不自觉漾起一抹浅笑。
杨子腾先下楼安顿好卫兵,让他们在楼下等候。众人则拾级而上,进了楼上的舞厅。悠扬的舞曲正缓缓流淌,他们选了个角落的桌子坐下,服务员很快送来果盘、啤酒和几样小吃。
看着舞池里翩跹的男女,杨峰暗自摇头苦笑——外头多少百姓还在忍饥挨饿,这些权贵却依旧能在此花天酒地。
正思忖着,小朱已然站起身,又来拉他的胳膊:“杨将军,先陪我跳一曲嘛!”
“还是让我的副官陪你吧,我这舞步怕是要踩肿你的脚。”杨峰想推托。
小朱却咯咯笑起来:“不行,就要您陪!”
拗不过她,杨峰只好被拉进舞池。其实他舞技并不差,只是这年轻姑娘胆子太大,窈窕的身子总往他怀里凑,弄得他心头一阵燥热。好不容易挨到一曲终了,他快步回了卡座,端起啤酒猛灌了一口,笑道:“不行了不行了,真是老了。”
小朱在一旁促狭地眨眨眼:“您可太谦虚了。刚才舞步多轻盈,一看就是老手,还想骗我们?”
眼看小宋也要起身,杨峰赶紧给杨子腾递了个眼色。杨子腾心领神会,立刻走上前,对小宋笑道:“宋小姐,不知能否赏脸跳一曲?”小宋笑着应道:“好啊,杨副官请。”两人随即步入舞池。
恰在此时,一个年轻的中校军官走过来,对小朱欠了欠身:“小姐,可否赏光共舞一支?”小朱见他军衔不低,模样也周正,便笑着站起身,伸出手道:“承蒙邀请。”
肖玉梅心头悄悄松了口气,总算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杨峰拿起啤酒杯,笑道:“久别重逢,这杯我敬你。”肖玉梅举杯与他轻轻一碰,酒液在杯中晃出细碎的涟漪。
“当年你在上海暴露后,就彻底没了消息。”杨峰望着她,语气里带着后怕,“我还以为你……被捕了。”
肖玉梅垂下眼帘,轻轻叹了口气:“那次暴露,都是拜那个丁特派员所赐,他出卖了太多人。我是趁乱逃出来的,找到组织后就被调去了重庆总部,从此和你断了联系。后来又被派去香港,直到保密局重组,才调回来当档案室主任。”
“这些年,谁都不容易啊。”杨峰也跟着叹气,又问起当年几个部下的近况。听闻他们都已牺牲,他重重一拳砸在桌沿,眼底翻涌着痛惜,好半晌才憋出一声长叹。
肖玉梅咬着唇,指尖在杯沿摩挲许久,才低声问:“你……结婚了吗?”
“结了,孩子都好几个了。”杨峰笑了笑,反问,“你呢?”
肖玉梅眼中掠过一丝黯然,轻声道:“还是一个人。”
“怎么?眼光太高,没遇上合适的?”杨峰追问。
或许是酒意上涌,肖玉梅仰头又灌下一杯啤酒,忽然抬眼瞪着他,声音带着几分执拗:“我心里装着个人,始终忘不掉。”
杨峰心头一震,一时语塞,只能端起酒杯掩饰情绪,仰头喝了个精光。
肖玉梅像是鼓足了全部勇气,猛地站起身:“杨峰,陪我跳支舞。”
杨峰沉默片刻,终是放下酒杯,跟着她走进了舞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