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宝玉一醒就呆呆地躺在床上流泪,整个人跟丢了魂一样。
昨日在江边的时候,正巧碰见遭了难的湘云,湘云还一直哭着喊着要宝玉救她。
只是他现在家里败了,又身无一物,实在拿不出东西来将她救出火海。
其实不光是救不了湘云,他连自己的爹娘都救不了,连伺候自己多年的丫鬟都救不了。
他从前说自己是个废人只是过过嘴瘾,现在要他真承认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人,他却又不敢了。
那种有心无力的感觉太痛苦,悄无声息地啃食着内心,叫他寝食难安,于是他宁愿选择逃避,也不敢面对现实。
等着倪二进来唤他吃饭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个呆傻似木头的宝玉。
倪二一想到早年母亲没了时,自己那个痛苦的样子,再看看如今的宝玉,对他也就多了几分理解和包容。
不但没强着宝玉踏出屋门,还把温水、饭食一一端进来,伺候着他用了,才又端着东西出去。
因着倪二及其媳妇都是那怜悲惜弱的善心人,也看在贾芸往日的情面上,对待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宝玉不但没有恼怒和斥责,反而还处处关怀照顾,可以说是及其熨帖了。
自此,宝玉便在倪二家里住了下来。
刚开始几天还好,时间一长,宝玉住在这里的消息一传开,倪二家里就像抹了蜂蜜一样,一下子吸引了好多人过来凑热闹。
那些人里,有往日跟倪二交好的江湖弟兄;有打过交道的来往客商;有住在这附近的街坊邻居。
有些是跟倪二打过照面的,有些则是连倪二的面儿也没见过。
现在忽然哄一下就围了过来,闹得倪二有些哭笑不得。
半夜里还躲在被窝跟媳妇偷偷说嘴,“我倪二在市面上混了这么多年,结果还是不如宝二爷的吸引力大。”
他媳妇这些天光做招待客人的茶水、饭食,就被累个够呛。
“要不家里再来人的话,你带着宝二爷出去跟他们喝酒吧,别在家里坐席了,我实在忙活不过来。”
倪二应下,“好,我带他们出去,反正那些人也只是过来凑个热闹,看个新鲜,去外面也是一样的,还省得你跟着我一起迎来送往地折腾。”
宝玉是个没有主意的人,跟着倪二有饭吃,有酒喝,所以倪二去哪他也就跟着去了,没有任何的逆反。
那些来访的客人也乐得如此,他们也嫌在倪二家里的话不够尽兴。
只有酒气上了头,有些过于冒犯的话即便说出来,也会被当做醉话一样,别人才分不清是真心好奇,还是有意试探。
而被问话的人要是喝醉了酒,紧闭的嘴势必会变得松松垮垮,再打听什么秘密也会容易许多。
再一个,家里容纳的人数到底有限,倪二还能记着时不时照看一下宝玉。
等到了外面的酒楼,人一多,倪二光跟人说话就说不过来,哪里还能分神再去照看宝玉。
于是,宝玉每每都要被人灌醉,之后再被轮番地盘问贾府的事情,没几日,老底子就被掏空了大半。
那些人对他肚子风花雪月的事儿没兴趣,只想听点儿有用的,最好是关于贾府的军权和印信这些。
但是他们听得再烦也没用,架不住宝玉肚子里只有这些,也就只能强忍着性子继续听下去了。
等着把这个妹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那个妹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听完,那些人脑袋都要炸了。
“你怎么这么多妹妹?还有多少个没说?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别说妹妹了,还是说说你爹和你大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