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荻汀市集上。
姜瀛揉了揉肚子,一脸心满意足,“牛杂火锅真好吃啊,又能吃干锅,还能涮牛肉,只可惜,再过两天就要走了……”
慕隐见她眼里流露出几分遗憾,似乎真的对那牛杂火锅非常流恋,安抚道,“以后想吃,还可以来。”
姜瀛点头,脚步在一个摊位前停住了。
她兴致盎然地看向百丈之外的空中,数十个孔明灯正在交错游走。它们应该是被灵力所控,漂浮轨迹与寻常孔明灯并不相同。
“师兄,这个看起来有点意思!”
很默契的,慕隐也停下了脚步。
姜瀛说话间,目光和那摊位的老板相撞。
那老板是个精瘦的高个汉子,头发梳得十分油顺,面相精明,却又因为那两条粗黑的眉毛,显出几分喜感。
他那炯炯的双目甫一落在姜瀛脸上,长脸瞬间就像一根被踩扁的油条,狠狠揉成了一团,连带着垂在袖子下的手都猛地攥成拳头,捏得咔咔作响——这两人,便是化成灰他也认得!
他们,就是前天清空了他娃娃宝匣的元凶!
那可是整整一匣子的娃娃啊!
这两人也太狠了!给他抓的一个不剩!怎么不把整个匣子都搬走呢?
亏死他了!
他没有想到,今日这两个人又来了!
是又要对他的飞剑扎孔明灯下手了吗!
老板嘴角猛抽,不,他的孔明灯上可是有灵力附着,游走轨迹根本无法预判,绝不会轻易被破!
今日,他定要扳回一局!
想到这里,老板便恢复了九成自信,油条般的脸上绽开一丝菊花般灿烂的笑容,向着姜瀛和慕隐迎了过去。
“二位客官,可要来试试这‘飞剑扎孔明灯’?”
姜瀛点头。“老板,请问这‘飞剑扎孔明灯’怎么玩?”
“这游戏,只有修为都在筑基期及以下修士才能玩,超过筑基期的,需要把修为压到筑基期以下哦。”
“我是炼气,他是筑基,我们都符合要求的。”
老板闻言,便摸出十把飞剑,眉毛一高一低扬起,“看到百丈外的孔明灯没有?你们就站在此线以外,一次扔出十把飞剑,若能扎中九个以上,便可拔得头筹。”
“那头筹是什么?”
“便是那只能够留声还能唱歌跳舞的大狗玩偶。”
姜瀛看着那半人高的大黄狗,它眉目生动,左腿搭右腿的样子颇为老神在在,竟有几分大黄神韵!
她顿时心动了。
似乎看出了姜瀛对大狗玩偶的渴求,老板故意激将道,“小姑娘,这头筹可不好拿哦,之前来我这的顾客,玩个十几二十把才能扎中四五个孔明灯的,比比皆是。能扎中七个的更是寥寥无几。更不要说九个以上了。”
姜瀛笑道,“老板,让我试试呗!”
她付钱之后,便将那一把飞剑拈到手中,在指尖转了转。
那飞剑玄铁所制,辉光冷冽,颇有分量,上面并无灵力附着。
但要一次性将十把飞剑同时扔出百丈之远,还要扎中那漂浮轨迹不定的孔明灯,绝非易事。
这老板设置的游戏规则,挺黑!
奸商!
姜瀛却轻松一笑,旋即抬手运力,状似很随意地将飞剑扔了出去。
她的动作十分潇洒,像她平日扔符那样。
随着“啪”“啪”两声响。
两个孔明灯,爆了。
老板差点笑出声来,同时大松了一口气!
他方才看姜瀛那悠闲自得、胜券在握的样子,还以为她是个隐藏的飞剑高手呢!
这扔飞剑的技术,简直——烂得令人发笑!
他还未笑出声来,陡然又是猝不及防“啪啪”两声巨响,吓得他赶紧正襟危立,望向空中那天女散花般的飞剑,每一剑都像是醉汉在撒欢。
老板浓黑的眉毛拧成一团,竟然开始有些同情姜瀛了。
她这个技术,恐怕今日连安慰奖都拿不到了——因为安慰奖需要一次扎中三个孔明灯。
可是姜瀛却扔得兴致盎然。
她现在,放松极了。
什么烧台王,什么无漄真人,什么被人算计、再去算计别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你死我活,一时全都被她抛诸脑后。
只见她上蹿下跳,左手画圈,右手画弧,左右手交替轮流出剑……
老板嘴角猛抽,忍不住道,“这小姑娘,是来拔头筹的,还是来耍杂戏的?”
慕隐淡淡道,“老板尽管让她扔。若是孔明灯不够,我来补。”
老板不客气地一针见血,“以这位小姑娘的技术,恐怕我也损失不了几个孔明灯。”
慕隐没有再言语,只看着姜瀛雀跃的身影。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眼底掠过一丝黯然。
终于,姜瀛似乎有些玩累了,放下了飞剑。——二十把之后,她终于扔中了三个孔明灯,力夺安慰奖!
“尽兴了?”
“嗯!”
“想要大狗么?”
“可以有。”
慕隐于是走上前去,将那十个飞剑拿到手里,轻轻掂了一下。
但见他后撤半步,肩胛后压,手肘划过一道利落弧度,旋即寒芒在他修长指尖一闪,倏然飞出。
“啪”!
只一声。
老板虽然极力憋笑,身体却已然忍不住花枝乱颤起来。
这年轻人是怎么做到动作这么酷帅的同时,技术又差得可以和那小姑娘一拼的?
可是,当他看到百丈之外几乎在同一瞬间爆裂的十个孔明灯后。
他彻底笑不出来了。
大狗,没了。
今天,又亏了!
这两个人,克他!
姜瀛当仁不让冲老板勾了勾手,示意他交出战利品,“老板!大狗归我们啦!”
老板万分不舍奉上头筹,眼睛里的幽怨几乎夺眶而出!
姜瀛从老板手里接过那只半人高的大狗玩偶,心里惊喜万分,忍不住道,“师兄,难道飞剑扎孔明灯,也在剑道修炼范围内?”
“并非剑道。是一位故人,曾教过我。”
“居然专门教你用飞剑扎孔明灯吗?”姜瀛瞪大眼,眼中掩饰不住羡慕,“这位故人,一定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吧!”
慕隐顿了片刻,方道,“嗯,他是。”
姜瀛下意识侧过头看向他,只见那看似平静无波的眼底,竟有一丝深切的悲恸闪过,
只是一丝,稍纵即逝。
下一瞬,就见他神色如常将一袋灵石递给老板,向他微微一颔首,然后对她说,“走吧。回去练身法。”
姜瀛静静望着他。
他依然是那样,所有的情绪,痛苦、悲伤甚至是仇恨,全部都被收敛深藏,从不外露分毫。
她抱着大黄狗玩偶,手臂贴着那柔软的布料外表,缓缓收紧。
他们身后,老板掂着那一袋沉重的灵石,眼中幽怨一扫而空,这两人,真善啊!
光是这青年给的灵石,就已经超过这两天他们赢走的东西了。
怎么回事,鼻子竟然不争气的有些酸,他承认,他确实被感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