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杀千刀的庸医！凭什么切了我闺女的子宫？”
“她才三十不到，你让她以后怎么做人？”
“我告诉你，今天你不给我个说法，我跟你没完！”
门诊大厅。
周围不断有人聚集。
只见人群中央一老太太满脸怒容，指着一女医生的鼻子破口大骂，声音沙哑而尖锐。
“大家都给我评评理，有这么当医生的吗？我闺女好好的住院保胎，结果这个医生把她的子宫给切了！”
“这人作的什么孽啊！”
老太太的手几乎戳到李洁的鼻子上，态度咄咄逼人。
“诶，你怎么这么说话啊，如果不是李医生迅速决断，你现在不一定还能看到你女儿呢！”
小源无语死，明明是要避开这老太太，她们宁愿不坐电梯，都走楼梯下来了，结果这老太太居然追到了妇科门诊这边。
还一上来，就骂人。
李洁拉了拉小源，自己往前站，紧绷着脸，语气平稳：“您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当时的情况您女儿出血不止，如果不及时止血，她的生命就会有危险。”
“作为医生，我必须在保命和保子宫之间做出选择，我也是为了救她的命。”
老太太一听，更加愤怒，嗓门提高了八度：“你少给我说那些听不懂的屁话！我只知道我闺女的子宫没了，以后还怎么过日子？”
“反正我不管，你们医院要给我们受害家属赔偿！”
老太太口水几乎要喷到李洁脸上。
看着对方这么一副蛮不讲理的态度，李洁深吸一口气，不打算再跟对方纠缠，：“如果您对我们的处理有异议，您可以通过法律途径提出医疗事故鉴定。”
“在这里闹，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影响其他病人就医。请您冷静。”
老太太不依不饶，转头向围观的人群控诉：“大家都来看看啊，这个医生害了我闺女，还在这里装好人！”
“你们评评理，这样的人配当医生吗？”
“配吗？！”
李洁冷眼看着老太太拉着路人评理，不为所动。
“妈，别跟她废话了，”这时，老太太的儿子陈大平挂断手中的电话，走了上来，他指着李洁道，“法律途径是吧，我肯定会告你的。”
“我姐夫可是认识你们医院的领导，这事儿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来之前，我就打听到，你之前也犯过事儿吧。”
“听说那个孕妇死了，那家的男人本来是要撞死你的，没想到，你老公替你送了命？”
这话一出，人群中议论纷纷。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老太太要讹医生呢，原来是真的。那这医生太坏了！”
“还死人了？我没听错吧，是患者家属撞死了那女医生的老公？”
“所以，医院都是这个样子，医生都想着赚患者的钱，估计多切子宫，他们能赚更多！”
“可不是吗，有时候没病也被他们说有病。”
前一秒还冷静自持的李洁，此时脸色刷地白了。
“真的？”老太太看着自己儿子，眼睛蹭地亮了起来。
问是这么问，但此刻的她看到李洁那说不出话的神情，已然信了自己儿子的话，她一下子战斗力又上来。
“好啊，原来你还治死过人！”
“报应来了吧，还害死了自己男人！”
老太太此刻脸上满是恶毒和忿恨：“看你这样子，肯定没给你男人留下个孩子吧？”
“作孽啊，你男人岂不是绝了后？”
“我要是你，早没脸活下去了！”
李洁苍白着脸，身体僵住，眼神空洞，仿佛被这话直剌剌刺穿了心口。
心里的一直藏匿的一道疤被人猛然撕裂开——
鲜血淋漓——
痛苦从被剥开的血肉中涌出，呼啦啦地流淌——
摊开在冰冷的现实面前，无可逃避——
那些她拼命藏在心里的，那些她克制不去想的，那些她犯过的错，那些她拼命想要证明的……
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无情地翻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任人指摘——
她有时候也会想，如果那次，她能判断出那个孕妇是在撒谎——
如果他没有开车送她去医院，或者她自己开车来医院，是不是他就不会有事——
老太太犹不罢休，继续恶意揣测：“要我看，你该不会是自己生不出孩子，就来祸害别人吧！”
“故意切了我闺女的子宫，是不是！”
老太太瞬间被自己刚才的言论洗脑，越说越觉得事实就是如此，嗓门瞬间拔高：“啊呀，啊呀，你真是坏到骨子里了！”
“要我说，你这么个坏胚，当时被撞死的应该是你才对！”
“你男人也是倒霉，摊上你这么个丧门星！无端替你挡灾！”
李洁僵白着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段痛苦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是啊，当初死的应该是她才对——
老太太见她不说话，越发得意，回头对儿子使了个眼色。
看来这趟没白来，医院不给赔偿他们决不罢休！
冷不丁，被人推了一把。
“你个死老太婆！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你不得好死！”
“你会遭报应的！”
小源张牙舞爪地冲上前，眼看着就要跟人干仗，被温护士一把拉住。
此时，温护士带着几个保安过来了，她一边拉住小源，挡在李洁身前，大声喝道：“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胡搅蛮缠的地方！”
老太太骂回去：“诶，她推的我，你们还有理了！”
“天呐，医生推人了，打人了！”
温护士脸色难看：“再闹，扰乱医疗秩序，我就报警了！”
陈大平倒是知道见好就收，他指着温护士和李洁道：“这事儿不会就这么算了，你们等着。”
说着，就拉起坐在地上骂骂咧咧的老太太，两人离开了医院。
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了。
“李医生，你还好吗？”温护士有些担心。
李洁挺直着背，吐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诶，今天门诊大厅怎么来了这么多保安？”凌安有些纳闷，抬头瞄到李洁，眼睛一亮，招手道，“李医生！”
身后的叶一晨看了一眼李洁的脸色，皱了皱眉。
……
“这些本来应该是消防队长拿来给你的，但是他刚才出紧急任务去了，所以让我们转交。”
“说是……本人的东西都整理在这里了。”
凌安递过一个中等大小的纸盒，打开盖子：“嗯……消防员服放在最上面，李医生，你如果想看的话，就在左胸口位置的夹层里。”
李洁盯着那个消防员服，沉默了一瞬，接过盒子：“谢谢。”
……
看着李洁的背影，凌安挠了挠头问叶一晨道：“你说，李洁医生的老公最后会说什么？希望是一些安慰人的话，否则真担心李医生撑不下去。”
“你说，怎么会有老太太的嘴巴这么毒？”
“医生救人，还有错了？我们可真是太难了，”
叶一晨没回答，看着前面走着走着的背影，突然倒了下去！
他眼睛蓦然睁大，跑了过去。
“诶？诶诶诶！”凌安也跟了上去。
叶一晨一把扶起倒在地上的李洁。
此刻的她两眼紧闭，脸色苍白。
一旁的包裹早已掉落在地，东西洒落。
一张照片掉在最上方。
是那种拍立得一拍就出来的照片。
上面赫然是一个穿着消防服的男人把一个小男孩举在头顶。
两人对着镜头，扬着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