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这里。”
方正拎起阿杰那件消防服，扯开了左胸的胸牌。
“诶？”
“这是？”凌安偏头看向方正。
叶一晨在一旁，眼神讶异。
那件消防服胸牌的后面——
赫然写着“o型”两个字——
“对，我们的胸牌里面都写着自己的血型，遇到危险需要紧急输血时，可以实现快速输血救援，”方正解释道，“这是为了多一份安全保障。”
“哦——”
“哦——”
叶一晨和凌安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神情中透着理解。
“可是，他那时是窒息缺氧，又不是失血缺氧。”叶一晨微微皱眉。
“对啊，他那时的情况，也不需要知道血型输血啊。”凌安附和。
“没错，所以关键来了。”另一消防员彪子走了过来，在众人面前掀开了胸牌背面。
“诶——”凌安眼珠子瞪大，“还有呢。”
叶一晨眼神中露出一丝新奇，也凑上去细看。
原来——
胸牌后有个小夹层——
隐藏得很好，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彪子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掏出了——
一张纸？
叶一晨和凌安看着那张纸：“这是什么？”
彪子故作神秘，正要展开，直接被阿杰一把抢了过来。
阿杰动作迅速，脸上闪过一丝别扭和尴尬。
“诶呦，看看怎么了，真小气。”彪子对着他挤眉弄眼。
“你小子，原来，那是写给弟妹的啊。”
“那么在意人家，当初怎么还拖了这么久才结婚？”
方正拍了拍阿杰的背，语气中透着几分责怪和关心。
“不是，方队，咱们这工作，不都是怕以后有个万一，耽误人家姑娘吗……”彪子摸了摸鼻子，帮着阿杰解释。
“这……也是。”方正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这是啥？”凌安倒是看着那张纸，歪了歪头。
叶一晨站在一旁，也看着那张纸，嘴唇微微抿起，若有所思。
这东西，该不会是他预想的那样吧。
“遗书？”他开口道，声音低沉而凝重。
所有人都看向他。
“不是吧？”凌安有些结巴，“这，这也太，太……”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怎样？”叶一晨看向他。
“太不吉利了吧……”凌安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继续道。
“对，就是遗书。”方正倒是没什么顾忌，表情淡然，解释道，“这张纸和这个胸牌部分，都是特殊材质做的，抗高温，抗火。”
“本来只有胸牌这个设计，怪我……”他看向叶一晨和凌安，嘴角扯了扯，仿佛在讲一件很平常的事。
“那时我老婆刚怀一胎，恰逢那家企业过来慰问，提到他们研发了一种特殊材料的纸张，能够抵抗高温火烧。”
“我心里想着吧，出入火场，难免有意外，谁说得准呢？”
“就想着，要是真出了意外，好歹给老婆孩子留几句话。”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变成进队的，都人手准备一份了……”方正声音中带着一丝调侃，但眼神却透着一丝克制和沉重。
“毕竟遗书这种东西，就像大家说的……总归不吉利。”
“所以，也不会跟家里边提这事儿，就咱们队里知道。”
方正说完，笑了笑。
“所以……昨天你扯胸牌，是想交代你老婆这个？”叶一晨指着那张纸问阿杰。
阿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想回答，才发现自己如今发不了声，便点了点头。
叶一晨恍然大悟。
怪不得。
怪不得，前面这人还只是扯着脖子，直至——
他老婆来到急诊，喊他——
他才在清醒的最后一刻去扯左胸牌——
……
急诊留观区。
转角处。
李美蹲在地上，红着眼，捂着嘴，肩膀微微颤抖。
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但泪水却仿佛止不住一般，不停地涌出。
……
新生儿科。
李洁站在玻璃窗外，目光温柔而专注地盯着保温箱里的女婴。
那女婴小小的，皮肤微微泛红，此刻，静静地躺在柔软的白色毯子中。
她的小手半握着，嘴巴时不时地轻轻张合，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在做一个甜美的梦。
“哇，她真的好小啊。”小源把脸轻贴在玻璃窗上，脸上流露出新奇又感慨的神情。
“诶，诶，诶，”她突然连声惊呼，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惊喜，“她醒了！”
果然，那小女婴睁开了眼睛，随即发出了一声洪亮的啼哭。
小源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了一步，双手不自觉地捂住了耳朵。
“哇——”
“哇——”
“哇——”
哭声响亮而清脆。
新生儿科的护士已经赶了过来，抱起女婴，开始安抚，直至她拿起手上的奶瓶，熟练地喂起来，那哭声才停止。
小源忍不住嘀咕：“昨天还像小猫似的，今天怎么这么有劲儿？”
“这么小一个，怎么哭得那么大声的？”
“真是中气十足，响天震地。”
在一旁的李洁听到小源的话，忍不住笑了。
“你知道吗？”李洁转过头，看向她，嘴角翘起，“这种新生儿的哭声，医生听到不会难过，只会欣喜。”
小源看着李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师，你笑了？”
“不是，”她挠了挠头，略显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解释道：“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您笑呢。”
看来，李老师真的很喜欢小孩啊。
李洁却是收住了笑容，没再说话。
小源迟疑一瞬，有些忐忑李洁突然的沉默，但最终还是好奇心占据了上风，她趁着这个空隙，鼓起了勇气，咽了咽口水：“李老师，我想问您个问题。”
“你说。”
“那个，后面您怎么来了？”
李洁疑惑地看向她，似是不大明白她的意思。
“明明那个2床每次喊不舒服，都不是真的不舒服……”小源咬了咬唇，“昨晚，温老师也没直接让您过来……”
“您，最后怎么还是选择来了呢？”
小源紧紧盯着李洁的脸，终于问出了那个在她心中盘旋已久的问题。
当时，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回到家了——
结果，她还是来了——
还是，在曾经经历过那样的欺骗和伤害后……
她还是选择来了……
扪心自问，小源觉得，如果是她自己，都会觉得这依然是一个狼来了的谎言。
“您过来的时候，嗯……有想过，2床可能是自己又瞎闹吗？”小源踌躇了一瞬，继续问道。
李洁微微侧过脸，目光平静，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她沉默了一瞬，随后回答道：“想过。”
“那您怎么还？”小源没忍住。
“可是，对于我来说，那不过是50%的几率猜测，”李洁回道，“我有一半的几率猜对，当然，也有一半的几率猜错。”
“可是——”
“对于一条人命来说——”
“那却是100%——”
“一旦错过了，对生命的伤害和代价，就是100%——”
小源的眼睛微微睁大，目光从李洁脸上移不开，仿佛被这几句简单却沉重的话语钉在了原地。
她的嘴唇轻轻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
“玛卡巴卡——”
“玛卡巴卡——”
手机铃声响起。
小源急忙掏出兜里的手机：“喂，温老师？”
“小源，昨晚2床那老太太刚才在科室找李医生，没找着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那老太太忒不讲理，她那儿子也是，根本不听解释！”
“现在那老太太和她儿子估计去新生儿科了，她提了要看她外孙女，你跟李医生说一下，他们人还在医院呢，让她别回科室先，免得碰上。”
“什么？！”小源大叫，“他们来新生儿科了！”
“李老师，快快快，待会儿我跟你解释啊，现在，我们赶紧走！”小源来不及解释，拉住李洁就要离开新生儿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