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以后,白怜花才面色生冷地从洋楼里走出来。
周浊拍拍裤子上的尘土,从楼门旁站起身来。
其实他很想劝慰白怜花几句,但眼下又不知道该怎么劝。
毕竟有些情绪,只有白怜花自己才能消化。
片刻之后,还是白怜花先开口了:“我收集了一些破碎的衣物,回到石坎村以后,能不能找一个环境秀丽的地方,帮他们建两个衣冠冢?”
周浊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请求:“当然可以,正好村子的后山环境就不错,就选在那里吧。”
霍秀不早不晚地问了声:“你要改回原来的名字吗?”
白怜花摇了摇头:“不改了,现在这样就很好,我会带着他们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他还没有完全从情绪中走出来,但他知道,眼下还有很多事要做,如果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可能会影响周浊接下来的计划。
于是他开口对周浊说道:“你继续吧,我没问题的。”
周浊点点头,拿出手机,拨通了李长风的电话。
“说!”电话一接通,里面传来的还是和以往一样的开场白。
周浊早就习惯了李长风的直接,于是回应道:“战奴一派已经易主了。”
“啊?”
“老白干掉了刘洗心和汉尼拔,霍秀说,现在他成了战奴一派的新当家。”
“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小时前。”
“训练营那边的消息可真够滞后的,人都死了半个小时了,我这边还没有得到消息,你在总部外面开大的事到底已经传得风声斐然了。”
“我开法天象地,也是为了解决总部的大问题,不过目前来说,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只能说被暂时压住了,想要彻底让总部大楼……和你恢复正常,必须找到三神教当初留在这里的东西。”
“那可就有难度了,那东西丢了不知道多少年了,至今都没找到。”
“之所以一直找不到,大概是因为,你没办法把总部的所有人全都发动起来吧。”
“总部里这么多派系,明面上他们都是我的下属,可实际上都不怎么受我掌控,哪怕我真想发动全楼的人去搜寻那东西,他们估计也是应付了事,根本不会下大力。”
“既然战奴这边易主了,你是不是应该开个会,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坐一坐,聚一聚,一起认识一下战奴一派的新主事?”
闻言,李长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隔了将近十秒钟之后,他才惊叫起来:“你不会是想把所有派系的老大全都弄死吧?”
周浊无奈道:“那你可就想多了,我要是真把他们都弄死,总部还不得乱成一锅粥啊,虽说不破不立,但现在还没到时候。”
李长风的语气这才缓和下来:“行吧,那我立刻召集大家,霍秀知道会议室的位置。”
也是听李长风提到了“霍秀”,周浊猛地问了一声:“你女儿是谁?”
李长风似乎愣了一下,过了一秒钟才回应:“我都没结过婚,哪来的女儿?”
听他这么一说周浊也松了口气。
看样子,他放在里世界的那具法身,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将复刻品和本体的联系切割开来,李长风的记忆正在恢复正常。
挂断电话,周浊便朝霍秀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带路。
三人一行,很快穿过试炼场和训练场,来到了陈健所在的竞技场。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陈健依旧独自站在竞技场中央,一双眼睛扫视着场地上方的单面透镜,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白怜花从走廊里出来,他远远地唤了声:“小白……”
白怜花似乎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开口打断道:“老师,以后训练营就交给您了。”
“你不打算留下吗?”陈健抬了抬脚,但终究没有朝白怜花走过来,只是远远地朝白怜花喊话。
白怜花摇了摇头:“外面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周浊身边也需要一个帮手。”
陈健看了看白怜花,又看看周浊,周浊则是笑着朝老人家点头示意。
也许是意识到无法将白怜花留下,陈健抿了抿嘴,朝着白怜花的方向重重点了一下头。
白怜花没有再做停留,加快了脚步,朝竞技场外走去。
他超过了周浊和霍秀,像阵风一样在前面走着,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
如果可以的话,他再也不想回到这个地方。
离开训练营,三人乘坐电梯来到了13楼。
这层楼没有分割出来的办公室,整层楼是一个巨大的整体,硕大的空间里立着十几根包裹着白色瓷砖的水泥柱,月光从毫无遮挡的玻璃窗照进来,照亮了窗棂下的一缕地面。
在楼层的中央,摆放着一个面积不算大的圆桌。
除了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圆桌上的两盏老式台灯,就是这个硕大空间里唯二的光源。
明亮的黄色灯光照亮了整张桌子,也照亮了围站在桌旁的人。
不算白怜花和李长风,这座总部大楼里还有另外三股势力,但围靠在桌边的人,却远远超出了三个。
李长风还没到,二十一个人围在圆桌旁边,七人一组,分别代表了地灵、六部、造梦师三派。
每一派的人之间就离着比较远的距离,似乎在刻意避免互相之间的近距离接触。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同时朝周浊投了过来。
他们笑着朝周浊点头,脸上的笑意礼貌而友善。
果然当你站上高位的时候,身边的人全是好人。
虚与委蛇这一套,周浊前世就玩明白了。
笑里藏刀,杀人于无形。
他迈着不快不慢的步子走出电梯,朝着与会的众人笑着拱手。
走在他身边的白怜花却是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扫视着众人。
两个人一热一冷,一阳一阴,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
“白怜花,大家应该都不陌生吧,”李长风的声音在空旷的楼层里响起:“现在他是战仆一派的新主事,今天叫大家过来,主要就是互相打个照面,熟悉熟悉,方便以后在工作上互相配合。哦对了,现在不能叫战仆一派了,应该叫‘战奴’一派,毕竟白怜花是战奴嘛。”
周浊循着声音望去,就见李长风拄着拐杖,从一根水泥柱后面走了出来。
这家伙要么就是早就来了,一直躲在水泥柱后面,要么就是刚刚把自己传送过来,其他的与会人员看到他,眼神中都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惊讶。
“大家都坐,都坐。”李长风一边说着,一边朝会议桌走了过来。
霍秀冷着张连快步上前,帮李长风拉出了座椅。
李长风在正对电梯口的主座落座,另有三个人也快速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偌大的圆桌周围,却只有五把椅子。
显然只有五大派系的主事才有落座的资格,其他人只能站着。
离李长风最近的一张椅子被留了出来,周浊来到桌边,示意白怜花坐下。
白怜花却摆摆手:“你坐,我站着,我本来就是你的下属。”
周浊伸手推了推他:“现在可不是了,你现在是战奴一派的主事,快坐下,别磨磨唧唧的。”
白怜花的倔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你不坐,我也不坐,咱们一起站着吧。”
“再去搬一张椅子来!”李长风先是一脸无奈地朝霍秀喊道,旋即又朝周浊和白怜花瞥了一眼:“你们俩瞎客气什么,谁不知道你们的关系似的。”
直到霍秀又搬着一把椅子过来,周浊和白怜花才同时坐下。
李长风公事公办地介绍道:“这位是北海的周局长,也是咱们总局的特派办主任,职级仅次于我,他的事迹,大家应该都有所耳闻。”
周浊瞬间一个大白眼甩了过去。
我什么时候成了特派办主任了,总局的任命这么随便的吗,连通知都不给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