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一拳。”
来到陈健身边,周浊探出拳头,在对方的肩膀上轻轻擂了一下。
陈健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一时间有点想不明白周浊要干嘛。
周浊冲他笑笑,开口说道:“契约解除。”
作为外人,他擂了陈健一拳,就相当于插手了这场死斗,于是乎,契约解除,战斗结束。
直到这时,陈健才终于明白了周浊的意图:“我……你……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规矩不就是这样的嘛。”
周浊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向了白怜花。
白怜花看着不断朝自己靠近的周浊,脸上竟也露出了轻松了笑容:“谢谢。”
“什么谢不谢的,咱俩谁跟谁啊。”周浊笑着来到白怜花面前,从背包里摸出一本笔记,递到对方手中:“这里面记载了养生功的进阶版本,以前你心中有恨,心绪不够纯净,所以一直不敢给你,现在是时候了。”
白怜花接过笔记,没有翻开来看,而是小心翼翼将其收进了背包里。
周浊笑着问道:“报仇雪恨的感觉怎么样?”
白怜花又恢复了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淡淡道:“说不上来,有点空虚吧。仇人已经得到了他们应有的下场,可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却再也无法活过来了。”
不管死去的人能不能看到今天发生的一切,这场仇,都必须要报。
有仇不报,不合天道。
“接下来什么打算?”周浊问白怜花。
白怜花舒了口气:“还能有什么打算,跟着你呗,我也不能以报完仇,就舍下你不管了。”
这时霍秀也从远处走了过来:“你打败了刘洗心和汉尼拔,现在训练营就是你的了,我想,你该不会打算解散它吧?”
白怜花当然不打算解散训练营,训练营只要还在,战奴一派就在,只是现在的战奴一派,已经换了主人。
李长风说过,每一派对于总局来说都有着重要的意义,所以每一派都要保住,但他没说,周浊不能直接掌控这些派系。
“我还要跟着周浊到处跑,训练营就交给老师来管理吧。”
白怜花浅短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后便踏开脚步,朝着竞技场的尽头走去。
周浊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于是也快步跟上。
训练营的空间结构非常怪异,周浊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个营地的体积,远远超过了他们之前去过的34层。
穿过竞技场之后,就是一条长达数百米的宽阔走廊,走廊两侧是一扇扇厚实的铁门,隔着门板,周浊都能感受到从里面飘出来的尸炁。
铁门后的屋子里,应该都关着邪尸。
穿过漫长的走廊,一个摆满大型金属设备的巨大空间呈现在周浊面前。
镶满尖锐钢锥的铁球,散落满地的弩矢,用硕大铁链悬挂在天花板上,不断来回晃动的锋利闸刀,在很多地方的地面上,还能看到堆积在一起的白骨的腐尸,空气中弥漫着让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你们以前就是在这种地方训练的?”周浊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白怜花没有说话,跟在后面的霍秀回应道:“这里就是战奴的训练场,训练开始的时候,所有的器械都会同时运转起来,汉尼拔还会将大量邪尸也放进来,很多学员根本撑不过第一次训练。”
周浊皱眉道:“这个世界上的战奴很多吗?”
如果每天都有大量战奴在这里死去,训练营里还能不断补充新的新鲜血液进来,周浊不敢想象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多少战奴。
霍秀回应道:“战奴是被人为制造出来的异人,他们都是死刑犯的孩子,被送到这里的第一天,就会有专人朝他们体内注入血清,那种血清,是从某一代光灵子身上提炼出来的。”
光灵子的血液,竟然可以将正常人转化成异人?
难道说,黑水也是从这种血液中提取出来的?
不对,单纯的提取,应该无法形成那么大的体量,应该是先提取,再复制。
白怜花仿佛听不到身后的对话,只是不停迈着脚步,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着。
大约半个小时以后,大家才穿过训练场,再次穿越一条深邃长廊之后,进入了一个更为奇怪的硕大空间。
很多不同时代的民宅杂乱地分布在这个空间里,整个空间的顶端悬挂着一盏圆形的大灯,在黑色天花板的衬托下,那盏圆灯如同一颗悬在天空中的明月。
只是灯光的光线算不上明亮,导致整个空间都浸润在一种昏暗不明的光影里。
“这里就是试炼场了,”霍秀向周浊解释道:“每隔几年,刘洗心就会将一批最优秀的学员扔进来,让他们在这个没有食物和水源的地方生存整整一个月。
每当试炼开启时,这个空间里就会自动生成邪祟,但每次生成的邪祟都不一样,有些邪祟的实力极其恐怖——对于我们这些普通异人来说极其恐怖。
参与试炼的人一边要躲避邪祟的攻击,一边又要解决食物的问题,有时候一场试炼结束,却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这时白怜花突然在一栋老式洋楼前停了下来,他打开手电,仔细照了照楼牌,而后便快步走了进去。
“老白这是要做甚?”周浊问霍秀。
对于此,霍秀也只是摇了摇头。
跟着白怜花进了洋楼之后,周浊就看到一楼的残破客厅里立着两座水泥块。
那是两块临时搭建起来的简易墓碑,碑面上用粗砺的痕迹刻出了两个名字。
方怜志、苗小花。
周浊立刻反应过来,这两座墓碑,应该就属于白怜花曾经的那两位挚友。
而白怜花本人的名字,也是从两人的名字中分别取了一个字,重新组合而成的。
但是客厅里只有墓碑,却没有尸体,地面上也完全看不出挖掘过的痕迹。
“当时试炼已经结束了,我们三个在这间屋子里休整,可邪祟却在这个时候冲了进来,”白怜花站在两尊墓碑前,缓缓说道:“那东西很厉害,我们三个根本抵挡不住,他们两个将我推出了窗户,我亲眼看着邪祟将他们撕碎、吞噬,整个屋子里全都是血,到处都是血。
离开训练营的那天晚上,我央求老师带我回到这里,当时的我,太弱小了,根本没有能力给他们报仇,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立下这两座墓碑。
他们在这里等我,所以我一定要回来,总有一天要回来。”
老白的语气还是那么不冷不热的,可他的情绪明显有着很大的波动,每一句话说完,都要停顿很久。
周浊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大仇得报,他们也可以安息了。”
白怜花没有回应,只是望着地上的两尊墓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也许是在默哀,也许是在回忆什么,周浊知道,他现在需要独处,需要一个人慢慢化解心里的东西,于是朝霍秀招了招手,从洋楼里退了出来。
“大部分战奴离开训练营以后,毕生都不想再回来,”霍秀坐在楼外的阶梯上,神色黯然地说道:“大家都没有白怜花的倔气,也没有他的勇气,如果可以的话,其实我也不想回到这里。”
能从训练营里走出去,说明霍秀也经历过试炼。
周浊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盯着街道对面的残破楼群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