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那唐昀一行赶路,却说那王道人在那大庆殿失了威风,便带那吕维到那道观。
见了那左街道录徐知常请法坛一用。
那徐知常允之。令那道观道士一一照办。
不过半个时辰,便见观中道人取了南方赤土,于院中起了七星法坛一座。
坛分三层一层三寸,呈九数。方圆二十四尺,下一层插二十八宿旗:东方七面青旗,按角、亢、氏、房、心、尾、箕,布苍龙之形。
北方七面皂旗,按斗、牛、女、虚、危、室、壁,作玄武之势。
西方七面白旗,按奎、娄、胃、昴、毕、觜、参,踞白虎之威。
南方七面红旗,按井、鬼、柳、星、张、翼、轸,成朱雀之状。
见那二层。
周围黄旗六十四面,按六十四卦,分八位而立。
坛边四人,各戴束发冠,穿皂罗袍,凤衣博带,朱履方裾。
再见那王仁道,穿了道法仙衣,披了发冼足,手持七星阴阳法剑。脚墩地,口中念念有词。剑尖挑了符咒迎风晃来。顿时那符咒自燃,纸灰乱飞。符咒散出,便是接了天地,霎那间,飞沙走石。雷声护闪,与那天空中隐隐而来。
且是唬得吕维一个心惊胆战。
见那王仁道,摇头晃脑,全身颤动,然,却是一恶口中念念有词,倒是让人听不大真着。
众人正在疑惑,却见那王道人浑身猛的一个颤抖,口中白沫泛起,顿时一个息声,却让那周遭雷停风消,骤然的安静,饶是让众人惊恐。
却在此时,听得一声大响声如霹雳。
再看那王人道盘腿坐与那法坛之上。虽垂目凝神闭口不言,却是一个威压慎重,压的人心胆俱裂,堪堪得抬不起头来。
却在此时,听得一人言,却不是那王道人口出,其声如陈雷,威压如浪层层而来,道:
“仙童近前!”
众人惊呆,此言,却不是自那王仁道口中而出。
听得此言众人皆愣。
且那声,音如同上苍雷音,如毁万物一般滚滚而来,直压的下面人等惴惴而栗,却不知唤谁人上前。
那坛下道童冷面望那吕维,凝眉喝道:
“帝君唤你,何不上前跪拜!”
那吕维此时才得明白,这声“仙童”原是在叫他。心中突然想起,那王道人曾与他说过,他乃东华帝君座下持灯仙童也。
便也顾不得身上颤抖,忍了体如筛糠,上前爬到坛下跪拜,却也张口吭咔,且不能言也。
只听那威压之声再起,道:
“敕令与你,丙去!”
话音刚落,却见一黄色符旨自半空飘下,飘落那吕维面前。那吕维且是一个惊愕,却不防,那坛上的道童一声断喝:
“接了!”
听声喝来,那吕维战战兢兢将那符旨双手托起,见上丹书上有朱砂八字:
“敕令屠龙,余孽自解。”
那吕维看罢,且不得甚解。慌忙抬头,刚要开口相问,却见那黄色符旨上丹书竟然自焚,顷刻化成飞灰于指间。
吕维大惊失声,但却见那王仁道“啊呀”一声自那坛上滚落尘埃,却未起身,便是一口鲜血喷出,慌忙打坐强强的打起精神,然却声音凄惨喊了声“天师护体,急急如律令!”
叫罢,便再无一个声息出来。
哦?这是请的哪路神仙?
这玩意儿我哪知道去?不过据我所知,《道经》有云“正神不附体,附体非正神”。到底是请了谁?只有那王道人自己知道了。
那徐知常见了王仁道这抽风打摆子的症状,亦是个惊慌失色,忙唤了那道童将他搀扶进得真武大殿。
吕维见了,便赶紧追了过去。心内亦是想要急急问明这自焚的丹书奥义。然却被那道童拒之门外道:
“法师伤了元气,不便会客,勾当回避!”
说罢,便将那真武大殿殿门咣的一声关了,倒是将那吕维碰了一个捂鼻蹲身,哎疼不已。然却听得那大殿内,传出频频法器之响、急急咒语之声。
那吕维便如同梦幻一般,看了那手中残存纸灰,双膝跪下道:
“谢……”
然,这谢字刚出口,便是一个愣神。
咦?怎的个傻了?没办法不傻。该谢谁?谁都不知道,包括那个请神上身的王仁道,都不知道刚才是那路神仙临的凡,降的旨。
想罢,也无可奈何,便望那真武大殿的大门,叩首三下,带了手下回府去也。
殿内,看那王道人依旧昏迷不醒,且是一个浑身颤抖,抽搐不止,口中的白沫噗噗的往外吐。
那徐知常却也不急,叫人拉了椅子,坐定了揣了手看他。
不刻,便有小道入门,轻了手脚附耳几句。
那徐知常听罢点头,随即鼻中长哼了一声,起身到得那王仁道身前,抬脚踢了他,口中道:
“人已走远,起来说话。”
王仁道听罢,便一骨碌起身,拱手讨好了问:
“可瞒得过他去?”
那徐知常不言,丢了一个金饼于脚边。
那金饼落地扑簌有声,那王仁道见了却不敢去捡,自顾地埋了头去。
徐知常揣了手,闷哼了一声,垂眼下视了道:
“尔也辛苦,早些歇息了,莫再生事。”
说罢便负了手自大殿后门而去。
大殿之内,重回静谧。独留那王仁道滩坐在地,细细的听闻长明法灯的灯芯燃烧丝丝。
愣神过后,便赶紧的将地上金饼捡起。着袍袖擦拭了几下,便要塞在嘴里咬来看。
却未下口,猛然间一雷惊起,闪电照的那大殿之内一晃的惨白。且是唬的那王仁道惊慌失措。
却抬眼,见那大殿之上真武大帝怒目而视,心下便又是一惊,慌忙跪起叩首,哭道:
“弟子愚昧,自知百罪难赎,望帝君开释!”
说罢,便是浑身颤抖自顾念叨,跪拜不已。
倒是一场好戏,且是瞒得过那吕维斯人?
且是一句“人性尚私”便可道尽此间道理。利益与前,明知是假的,也能说服了自己,且当真去信了去。且不是一个愚昧言之。
世间迷信者多也,只看那僧道借了神佛威势,显灵于人前,便觉天地之力在手,趋之若鹜般,求其脱灾免祸也。
殊不知这修道之人敬神礼佛者,皆不拜神佛。只是敬了神佛先贤之思想,而舍身侍奉左右,求的一个开悟得道而已。
世人信之,则源于祈求神佛庇佑。于是乎,便是烧香拜佛赊粥放生,镀佛金身,添香供油,求的自家安康财帛,于世间温饱一生。
然,私下里,却是因私欲而贿僧赂道。
殊不知这道教的承负与那佛家的因果,却无一点私欲在里面。世人却非无智,皆因私欲作祟也。是为“因果见,世上皆报应不爽;慈悲观,众生皆为可怜之人”。
无奈,亦是只那四字——“人性尚私”。
且不说这王人道和那左阶道录演的一场好戏,连骗带吓唬的让这吕维心甘情愿接下这脏活。
单说那唐昀一行到得那宋邸门前。
饶是怎一个凄惨?
门前,树木凋零,瑞兽无华,周遭尚有残雪,只那偌大个府邸,片雪全无,黑压压,一片的死气沉沉。
抬眼,倒是一个门楣无匾,大门斑驳。然那大门之上横竖交叉贴了皇城司封条,且是一个墨黑纸白,朱砂殷红,新的饶是一个扎眼。
残雪枝桠间,竟还有一展木牌随风摇曳,饶是风刀雨剑,且看不出那木牌之上是何字迹。
那怡和道长看罢这惨象,便凝了眉头,恍惚了道:
“怎的比那韵坤怨气还大……”
说罢,便伸手拿了那木牌看。
见那木牌朱漆虽已斑驳。然,抹去残雪仍依稀可见有两字,曰:“善诊”。
看罢却是不解,又仰头看了那杏树枝桠参天,又问道:
“此乃医家麽?”
然,回头却见,那些个工部、太史局的众人俱拱手皆不敢言。
怡和道长心下奇怪,什么情况啊这是?说都不敢说的麽?
刚想开口再问,却听那唐昀道:
“借师哥道法。”
说罢,便望那身后门前的石雕瑞兽。
怡和道长顺那唐韵的眼光看了去。倒是心下一惊。
此物且是有名,曰“英招”也!惊罢且是心下奇怪。
暗自道:这英招本是为天帝守后花园的,怎的在此?
转念却又是一惊,心道:倒是何等的人家能立得起这“英招”来看门?
更令他怪异的是,门前只一个,做的一个有雌无雄?
然,此时亦是不便多想,且放下心思,踏了五行罡步,伸手在自家掌上画了一个符咒,口中念道:
“上神英招,耳目最灵。升天达地,出幽入冥。为吾关奏,不得留停。有功之日,名书上清。”
念罢将手掌贴在那石雕神兽的基座,脚下一个墩地,口中道了声:
“寂”
声落,便感四下灵气乱撞而来。然却一个霎那的寂静无声。
且听得一声响动,那英招身下便是尘土飞扬,如重物坠地。
那怡和道长见此,便回头对那唐昀道:
“神到!且用心去问它,无论听到何事,如事不关己,不可言出。”
那唐昀听了,便起手谢了师兄,便将手按在那符咒之处心下问来。
却怎的问这瑞兽?
殊不知这人面马身,虎纹鸟翼之物,且也是个上古的神明也。
其名:英招。
《山海经·西次三经》有载:其状,马身而人面,虎文而鸟翼,徇于四海,其音如榴。
这门前放瑞兽镇宅的方式自汉朝就有,后,唐,立瑞兽于坊前以镇百瘟。
宋,去坊,便是宫殿,官衙,官绅府邸门前都放置神兽,以期镇百邪,增威慑。只不过等级不同,放的神兽也不一样。
如帝王家,便是有鳞有角,腋生双翅的应龙。
王府的门前,左首有角的为虬,右边无角曰螭。
其他的麽,您就得委屈一下了。放对唆倪罢。
那位说了,凡是当官家的门口都得放神兽?
且也不是!首先,你得先有府邸,而且这府邸也不是你想建就建的,得敕造。
古代的规矩就那么严格麽?不是古代的规矩严格,搁现在也不行!
北京二环内圈块地,破破烂烂的,烂了几百年的院子,拆了盖楼!你脑子好不好使的姑且不说,不过你这病情,可不是看个番茄小说能缓解的?
不说现在,且说在宋代。
二品以上得了敕令封赏才可建邸,亲王成年才可开衙。
所以这石狻猊也不是谁都能放门口的。
然这宋邸怎的就跟别人不一样?
放了“英招”这么一个玩意来?另类?耍酷?标新立异?
且不是你说的那般。
宋家以何为业?人家自唐朝便是大医。到得后周已然是世袭的御医也。
太祖还是后周殿前都点检时,那宋家便从龙征战南北,阵前效力。
前陈桥兵变,后有杯酒释兵权,一番改朝换代。有经烛光斧硬,金匮之盟。然与这宋家却是个无碍,依旧是一个世袭的御医。
再说这英招是干嘛的?
主要任务是“司天之九部及帝之囿”!
不仅看管天帝怪物房里的六头树鸟、土蝼、钦原、大蛇,还要看管连名字都说不清楚的各种各样的已经成了神的动、植物们。
咦?这不就是个动物园看门的?不过,这神兽也要看管?
废话!神兽不一定都是瑞兽!
像“钦原”这样的“蠚鸟兽则死,蠚木则枯”想想都渗人的玩意?不看紧点能行?
它出来溜达一趟,别说人,小区的绿化带的都给你霍霍一个干净!
而且,先有英招助大禹诛杀相繇,酿成疫疠,后有英招降疫。
如此算来,那英招也是有史以来平息疫疠的鼻祖了。
敕造了怎么一个玩意儿放在宋家门口的言外之意,也就是太祖让这宋家世袭的御医,保护好自己家的后花园,免得里面的花花草草生病受灾。
咦?说了半天,这货也就是个花园看门的保安啊!
嗯,这个看门保安着实猛的很!
具体怎么猛,大家还是具体参照一下《山海经》吧。
且是不敢没事干放他出来玩。
如是,那宋家虽未开府建牙,然,得太祖钦命,皇权特许,“可私募府兵,从禁军两都编制,枢密院在册”。
也就是这宋家且不在文武,亦不属王侯。便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
这也就门前只放一只雌的,雄的不给放的原因。
然,此物喜食一切不洁之物。
什么风邪、恶煞、瘟神、冤魂、饿鬼、百妖?反正一切它看着不顺眼的都得咬一口,没见过的也要好奇的啃上一口尝尝什么味道,妥妥的一个吃货也。
然,这货也是个神,亦有个土地的职责,但却不归那阴司城隍管辖。
因为城隍没它地位高,人家再怎么着也是个上古的神兽,轮到不到你一个鬼仙吆三喝四。就是那地藏王见了他也是慈眉善目的问了,你吃的啥?
其他的,别说管他,即便是碰上了也得赶紧绕道走,省得听见他说“咦?这是啥?好吃不?”
于是乎,自古,我们也是得了这位神兽的真传。没毒的生着吃,有毒的煮了吃。什么?有剧毒?别扔啊!拿来泡酒!
那位说你这样说就有点夸张了。
什么夸张?打有《本草纲目》那会,我们已经把元素周期表上有的和没的都已经吃过一个遍了。
而且,英招这玩意能杀神!瘟神且不放在眼里何况一个鬼仙。
所以但凡门口放了这玩意,家里面就不要供财神了,殊不知我们都喜闻乐见的财神爷,正一玄坛的大元帅——赵公明哥哥也是个瘟神也。
咦?他怎的算是个瘟神?《山海经·海内经》所载:“少皞生般,般是始为弓矢。帝俊赐羿彤弓素矰,以扶下国,羿是始去恤下地之百艰”,此为“羿射九日”故事的来源。
不过射日的是大羿,不是现在所说的“后羿”,“后羿”是夏代有穷氏首领。
他射没射过日,我没听说过,倒是这厮篡了夏朝王位且是真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不忠不义的汉子变成了射日的英雄。
姑且不说他,说这赵公明。
此翁便是“羿射九日”中被大羿射下来那九个三足乌其中之一。
死后成神,掌管瘟疫,主秋瘟事宜!且是个妥妥的瘟神!管小钱钱?那是他的业余爱好。
什么?关公也是武财神?
也是哈,不过北宋那会咱们二爷还没担任这个人见人爱的职务,况且那会儿也没人敢封他个正神。
只因宋太祖赵匡胤幸武成王庙,历观两廊所画名将,以“功业有瑕”为由把咱们的二爷一屁股从武庙里给蹶出去了。
所谓“功业有瑕”就是说他没有“身死殉国”,而是被活捉后斩首,可谓气节不保。
最后,还是被龙虎山天师张继先拉了他去斩蛟,宋徽宗才封了一个武安王给他。
具体他什么时候开始掌管财务的,那得到清朝晋商崛起那会了。钱这事,晋商认为还是交给老乡来管的好。
得嘞,咱们还是闲篇莫扯,少说二爷坏话,他手里的冷艳锯?瞜一眼都一身汗!
书归正传。
见那唐昀将手按在那符咒之上,心中默祝。只在片刻,那宋邸过往如那潮水般涌入脑海,件件桩桩如同身临,且是同悲同喜,倒是一场荒唐。
片刻,那唐昀放了手,缓缓摘了面纱丢了那斗笠,再抬头却是两眼含泪,扑通一声,直直的跪在那府门前,哭的且是一个梨花带雨,口中惨声道:
“饶是让徒儿找得好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