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以前还真就有这个想法,在他心里,齐霖才是储君,公主嫁与他日后做皇后,这天下也算有赵家一份。
但官家也是真的舍不得逼迫玉郎,他不愿就不愿吧,总归那条路也不平坦。
……
戏棚女客太多,齐霖齐衡不好久待,只陪着坐了一会儿,庆云便机灵地说前厅主君在叫了。
两人行礼告退,齐霖将齐衡带到廊下,让庆云不为走远些守着,才问:
“你的事如何了?现下考也考完了,我们可不便再去盛府了,你问过六姑娘没?”
“未曾,我想等等。”
“还等?再等人家已经订亲了,正巧她今日在府中,你不妨引她到无人处悄悄问问。”
齐霖声音压得很低,因此两人也靠得很近,头偏着头,旁人一看是就知在说悄悄话。
“我曾经以为六妹妹可怜无依,需要我的保护,可后来渐渐发现如二叔所说,她是个内秀的,只是擅长藏拙,没有我,她也能自己保护自己。”
“我想着,若盛家给她物色的人家不好,我再请母亲上门提亲。”
齐衡眼神盯着地面,耳后根泛红。
他并不能完全分清自己的感情,他待明兰,到底是男女爱慕之情,还是兄妹怜惜之情。
若说女子里除母亲外,他与谁关系最好,那必然是明兰。
可他若对明兰有情,又为何会梦到和玉郎缠绵……
齐衡每每想起这件事都觉得胸口酥酥麻麻,仿佛有蚂蚁在爬。
他愧疚不已,玉郎可是他弟弟啊,而他居然亵渎他们之间纯洁浓烈的兄弟情。
多年读书识礼,接受君子教育的齐衡只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恶心卑劣的小人。
这份背德感像一把能将他烧成灰烬的火焰。
齐衡不敢看也不敢想,若杂念浮上心头,就立刻埋头苦读,转移注意力,回避去思考这件事。
他的手有些焦躁不安地在身上摸索,想要翻出一本书籍来,好机械木讷地念取文字,如念经般轰击胡思乱想。
“你是想给她兜底?不过这可不厚道,再说了,给阿娘做思想工作也要些时日啊,你没决定好,我也不便同她说。”
齐霖回过头来就看见他在找东西,他哥就是个丢三落四的人,经常东西拿手里转头就忘了放在哪儿:
“你在找什么?又丢了帕子吗?”
“噢……”齐霖立刻回神,停下了动作,顺着道,“好像是,放哪儿了,不记得了。”
齐霖无所谓地摆摆手:“总归在家里,又没绣你名,谁知道是你的,找不到就不找了。”
“嗯……”两人缓缓走着,齐衡过了一会儿贴着他的耳朵小声问道:“玉郎喜欢六妹妹吗?”
齐霖停下脚步,奇怪地看着他:“怎么这样问?”
“我们是一家人,以后还住一起的,反正和谁都差不多,那就选一个你满意的,起码不生事,家宅安宁。”
他声音细若蚊吟,亏得齐霖耳力好。
后者噗嗤一笑,故意捉弄人道:
“嗯,明兰是个好姑娘,但是,我看嘉成县主更好啊,性子大方爽利,生得如牡丹花一般。”
齐衡竟未迟疑,只是表情相当严肃,像在发毒誓一般:“好,那我与母亲说。”
“诶诶,别,我开玩笑的。”齐霖拉住他的手臂。
他本是想看对方纠结为难的小表情,没成想他当真了。
齐衡明明很不喜欢嘉成县主,居然因为他一句话就要娶人家,把自己当成家族傀儡工具人了吗?
齐霖叹气:
“你的妻子是和你携手一生的人,自然是要你喜欢就够了,不必问我,若我真与未来大嫂不合,我搬出去自开府就是。”
人和狐吵架,狐不讲道理,就是人坏。
齐霖暗搓搓想着,下一刻就听齐衡说道:
“她若与你不合,那定是她不好,你何时无故与人为难过?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齐霖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后者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又转言试探道:
“……那若是我与未来弟妹有龃龉呢?”
“你哪来的的弟妹啊,我志不在此,终生不娶。”齐霖张口就说。
齐衡听到这话第一反应竟然是窃喜,随后才是疑惑不解:“为何?”
“因为我花心啊,就爱到处沾花惹草,那不就薄待人家好姑娘了吗?”
齐衡:……
把自己说成牡丹花下赵子龙,实际上连姑娘头发丝都没碰过。
沾的什么花,又惹了什么草?
“你这若是花心,那顾二叔算什么?”
齐霖哼笑:“他是莲蓬心,还得了莲子呢。”
齐衡被他这个说法逗笑,却没再追问。
反而是齐霖有些好奇:“我说不愿成亲,你为何不劝我?”
他在甄嬛传世界说这件事的时候,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哪有男子不成亲的,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他们总是要劝解自己一番的,哪怕不说也觉得他现在只是年轻不知女人香,等长大了就明白了。
但齐衡只是问了缘由,便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想法。
可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他对于礼教也有些刻板,应当会认为自己不合体统才是。
齐衡一如既往端方雅正,像学堂先生一般侃然正色,却言:
“我早就说过,我的弟弟,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像温柔不刺眼的晨光,在其他强横星爆中显得平平无奇,却最包容最稳定。
齐霖心中一颤,他总面对许多“不行,不可以”,要撒娇勾引诱惑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但在齐元若面前,他只要说出来,对方哪怕不理解也还是会支持。
他给人的感觉就如影子般毫无存在感,可回头时,永远都在,
齐霖突然粲然一笑:“最喜欢哥哥了。”
齐衡闻言脸像被人泼了酒,瞬间红了,热浪从后颈漫到眉梢,一弯,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回了前厅男客区,倒再没发生过什么新鲜事,只是顾廷烨说身体不舒服,去客房休息了,没再出现过。
……
宴会结束后,齐霖就去了宫里,后又细细查了顾廷煜。
从前他只以为对方是嫉妒顾廷烨有父亲关注,才有些摩擦。
但害人家不能科考这事儿可就大了,定没那么简单。
花了几天时间明白了原委,他去到了宁远侯府, 找到病若西子的顾廷煜一顿好骂。
“从前小打小闹也就罢了,他知道是你干的,气一阵也从不真的怪你,你现在却要毁了他一辈子?你是要看着他断手断脚爬在你面前乞讨过活才满意吗?”
顾廷煜低低地咳嗽几声,苍白的脖颈上暴起几根青筋,脸颊上泛出不正常的红晕。
但即便如此病恹恹的状态,也依然掩不住他的美貌。
他靠在紫檀雕绘藤草鸟虫花样的床铺上,像被锁在阁楼里的长发公主。
顾廷煜咳着咳着,眼眸浮出水光:“我就知道,不是因为他,你也不会想起我。”
“他一面之词你就信,怎就一定是我传出去的?说不定是他在勾栏瓦舍喝多了酒,胡乱说的,你却怪在我头上。”
“我日日困在这里,连下床都难,如何有气力害他?”
“更何况,我害他做什么?难道他得罪了官家,对顾家有什么好处么?对我有什么好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