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黑暗与寂静
斩杀幽灵，感觉还真是奇妙。
不过，魔法剑的斩击确实斩飞了女子手中的杖。
被斩飞的杖化为蓝色火焰，消散在空中。看来只要本人没有拿着，就无法维持形体。
女子瞪着兰斯洛特，轻飘飘地飞上空中。或许是领悟到自己处于劣势，她打算直接飞向房间深处。
“别想逃！”
然而，突然出现的另一道墙，莉莉娅的结界挡住了幽灵的去路。就在女子注意到结界而回头的瞬间——
“只要想做，还是做得到嘛。”
阿格尼的左手抓住了女子的手臂。
阿格尼暂时压制住了女子。
女子虽然挣扎并放出火焰，但顶多只让阿格尼稍微烧焦。
“阿格尼烧起来了。”
“别在意，他就是为了这种时候而存在的。”
就这样，在女子幽灵冷静下来之前，其他四人隔着结界，远远地守望着阿格尼与幽灵。最后，他们看到火焰消失，便解除了结界。
“好了，女人，你刚才还真是无礼啊。”
兰斯洛特眉间浮现青筋，瞪着女子。女子以非常幽灵的表情，阴沉地回瞪兰斯洛特。
“你为什么盯上我？”
幽灵没有回答，只是瞪着兰斯洛特。
就在兰斯洛特快要失去耐性时。
“兰斯洛特，你还记得吗？我们不是在艾欧尼亚和魔王战斗过吗？”
梅林以感慨的语气说道。
“那个魔王的魔虫，似乎和这个女孩认识。”
兰斯洛特脑中浮现了在艾欧尼亚的战斗。
虚无的世界一片雪白。在那个世界中，他被迫和祈求“一切都消失吧”的自己对峙，即使沉入白色泥泞之中，仍然挣扎着获胜。
他已经知道，那个魔王的魔虫，是由某个人类的意念和那个人类本身所构成。
但是，实际面对知道魔虫原本是人类的人时，感觉又不同了。
自己杀死的魔王体内的魔虫，是眼前这个女人的……
对于杀死那个魔王和魔虫，兰斯洛特并没有罪恶感，也不觉得愧疚。
那么做是最好的手段，他不后悔。
但是，他能够理解眼前这个女人盯上自己的理由了。
“好了，小姐。不好意思，可以请你把事情说给我们听吗？”
梅林以温和的语气说道。
“难得找到可以说话的人，说给我们听又有什么关系呢？”
女人抬起头，她听到梅林的话，虽然有些犹豫，仍然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
女人的话说得断断续续，但是已经足以了解女人与她的[勇者]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女人以前似乎与勇者一起旅行。在旅行途中，她与勇者互相吸引，成为爱人。
但是，就在无止尽的战斗中感到疲惫不堪时，女人因为意外而丧命。
女人对于自己的死，似乎没有留下什么记忆。但是，这样也好。死亡的记忆，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女人的故乡柯涅利雅镇设有坟墓，那就是这个空间。
这个空间之所以被创造出来，理由只有一个。
因为勇者使用了禁咒。
“他想让我复活。”
在墓穴中，阴暗冰冷又安静的空间里，女人的声音显得更加寂寞。
“所以才打造了这种地方。”
这个空间，似乎是与女人一起旅行的勇者本人创造出来的。这里飘荡的古老魔法气息，应该是勇者想让女人复活时，禁忌之术留下的痕迹。
“但是，那个勇者也没能让你复活。”
兰斯洛特这么问，女人静静点头。
“我就这样成为半吊子的幽灵，谁也……就连他也看不见我。”
光是想象就令人难过。
想让心爱的人复活，结果却连她的身影和声音都看不到的勇者。在无法与勇者接触交谈的状态下复活的女人。两者之间的悲哀，实在难以估量。
魔法有时候就是如此残酷。朝术者没有预料到的方向产生作用，结果产生谁都不期望的未来。
“连勇者也办不到吗？魔法本身有错吗？”
但是，莉莉娅以悲伤的表情这么问。
拥有勇者这种程度的力量，也无法让女人复活吗？
如果对魔法不拿手的人，魔法朝本人没有预料到的方向产生作用，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是，勇者是被神所爱，得到莫大力量的人，实在不觉得他会搞错魔法的用法。
“他……”
女人用双手遮住脸，挤出声音回答。
“因为他疯了。”
“这是你的勇者写的字吗？”
阿格尼从行李袋里拿出[勇者的起源]给女人看，女人认真看着手记的一页，然后发出半是悲鸣的声音。
“是啊！这是他的日记！这个是……啊……”
女人感动至极地用双手遮住嘴巴，没有擦拭溢出的眼泪，只是凝视着书本。
女人的眼泪落下时，化为蓝色的火焰燃烧起来。看来女人的感情激昂，正是蓝色火焰的源头。
阿格尼用手接住女人落下的眼泪，避免书本被烧掉，不过他的手被烧伤了。但是，他没有抱怨，为了女人，他撑着书本，翻动书页。
“那个人……在我死后疯了，我明明不想让他有这种回忆。”
“所以才搞错术式吗？”
“应该是无法控制吧，他本来就不擅长魔法。”
书页上舞动的文字，随着书页被翻动，被疯狂吞噬而变得杂乱。魔法是靠精神控制的，像这样疯狂的人，不可能使用让人复活的禁咒。
“这位小姐，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女人抬起头，眼中依然泛着蓝色的光辉，但是，她也保有不让魔力失控的理性。
看到她这样，梅林点头，认为应该没问题，问道：“根据手记，你的勇者失去了记忆，你有什么头绪吗？”
手记上写着[想不起成为勇者之前的事]。
那是他发疯很久之后的记述，所以很有可能不可靠，但是……
“他不知道雪。”
女人这么说道，哀悼似地闭上眼睛。
“忘了是什么时候，我记得在我死之前不久，他这么说过。但是，不可能有这种事。后来，我发觉不对劲，因为他……在成为勇者之前，曾经来过一次柯涅利雅，在那里遇见了我。”
“……我知道这样很厚脸皮，但是，我有个请求。”
女人犹豫地开口。众人沉默地催促她说下去，最后，她下定决心，抬起头。
“请解放我。”
在场没有人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就算变成这种半吊子的幽灵，就算不能碰触他，我也无所谓。只要能仰望天空，想着他或许也在某处看着这片天空，我就心满意足了但是，前提是他还活着。”
女人缓缓摇头。
“既然他已经不在了，我也必须消失。啊，他好过分，竟然丢下我一个人……不对。”
一道火焰沿着女人的脸颊滑落，发出光芒。
“是我丢下他一个人。”
“我知道了。”
这句话，出自意外的人物口中。
“随时都可以吗？”
希菈举起魔法筒，盯着女人看。
“是的，随时都可以。”
女人眼中流下火焰，对少女微笑点头。
隔了一拍。
轰然巨响。
然后是闪光。
魔法筒的一击确实贯穿女人，将她消灭。
蓝色的火焰消失无踪。
房间再次回归寂静，女人的幽灵已经消失无踪。
“希菈。”
“这样就好了吧？”
希菈给了女人最后一击，令众人意外又吃惊。
但是，实际上希菈这么做了。
看到希菈的表情，大家都接受了她的决定。
“我懂。因为，很寂寞嘛。”
希菈放下刚发射的魔法筒，自言自语似地低语。
“……被抛下，很寂寞。”
寂静再次笼罩房间，火焰消失的室内，变得一片漆黑。
五人不约而同地闭上双眼。
要悼念抛下的人与被抛下的人，这种黑暗与寂静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