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谐音\"早\",寓意一年之计在于晨;茶味甜,象征新的一年甜甜蜜蜜。
孩子们哪怕再困,也得喝完这碗茶才能出门拜年。
孙佑宁撅着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枣子:\"爹,我饱了...\"
\"胡说!\"孙逸瞪起眼睛,\"昨晚谁吃了两碗饺子?快喝!\"
孙玄看着侄子委屈巴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喝完小叔给你们压岁钱。\"
两个小家伙一听\"压岁钱\"三个字,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捧起碗\"咕咚咕咚\"把剩下的枣茶喝了个精光,连枣子都嚼得一点不剩。
孙母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几条新毛巾:\"来,擦把脸,精神精神。\"
她仔细地给两个孙子擦了脸,又帮他们整理好衣领,\"待会儿见着太爷爷要磕头,记住了吗?\"
\"记住啦!\"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回答,这会儿倒是精神十足了。
孙父也穿戴整齐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几包用红纸包好的东西,那是给长辈准备的拜年礼物,每家一包,里面是孙母亲手做的芝麻糖和花生酥。
\"走吧,\"孙父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亮了些,\"你大伯该等急了。\"
一家人穿戴整齐出了门,孙父走在最前面,孙逸抱着孙佑宁,孙玄抱着孙佑安跟在后面。
清晨的寒气刺骨,呵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成小团雾。
村里的土路上积着厚厚的雪,踩上去咯吱作响。
偶尔能听见谁家的公鸡打鸣,声音在寂静的清晨传得很远。
按照规矩,大年初一必须先去长兄家拜年,这是孙家庄延续了几百年的老规矩。
孙玄远远就看见大伯家的烟囱冒着青烟,院门大开,门口扫出了一条干净的小路——这是准备好了迎接拜年的客人。
刚进院子,就听见孙大伯洪亮的声音从堂屋传来:\"是老二来了吗?快进屋!\"
堂屋里,孙大伯端坐在炕中央,穿着崭新的藏蓝色中山装,显得格外精神。
大伯娘坐在他旁边,头发梳得油光水滑,在脑后挽了个髻。
炕桌上摆着几个果盘,里面堆满了瓜子、花生和水果糖。
\"大哥,大嫂,新年好!\"孙父一进门就拱手作揖。
孙大伯笑着点点头:\"好好好,都来了?\"
孙逸和孙玄连忙上前,齐声道:\"大伯,大娘,新年好,给您二老拜年了!\"
说完,两人放下怀里的孩子,整了整衣襟,恭恭敬敬地跪下来磕了三个头。
孙佑安和孙佑宁有样学样,也跟着跪下磕头,小脑袋碰在泥地上,发出闷响。
\"好好好,快起来!\"孙大伯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从兜里掏出几个红包,分给孙逸兄弟和两个孩子,\"又长一岁,要更懂事啊!\"
大伯娘则抓了好几把糖果塞进两个孩子兜里,把他们的口袋塞得鼓鼓囊囊。
孙佑宁迫不及待地剥开一颗糖塞进嘴里,被孙逸瞪了一眼才想起规矩,赶紧把糖拿出来,小声说:\"谢谢大奶奶。\"
正说着,孙三叔一家也到了,孙龙和孙虎进门就跪下磕头,动作利索得很,显然没少练习。
孙三婶则帮着孙大娘往桌上添茶倒水,不一会儿就把几个茶杯摆得满满当当。
\"人都齐了?\"孙大伯环视一圈,站起身来,\"那咱们就去拜年吧。\"
按照孙家庄的规矩,大年初一的拜年必须由族里最年长的男性带领,先从本家开始,再按亲疏远近挨家挨户地拜。
孙大伯作为孙家这一辈的长兄,自然成了领头人。
拜年的队伍从孙大伯家出发,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先是孙父三兄弟和他们的儿子,接着路上遇到的其他孙姓男丁也自动加入进来。
等走到村口时,队伍已经有二十多人了,老老少少排成一长列,蔚为壮观。
\"先去五叔公家,\"孙大伯发号施令,\"他年纪最大,不能让他等。\"
五叔公是孙家庄现存辈分最高的老人之一,已经九十多岁了,住在村子最北边的老宅子里。
老人家耳背得厉害,但每年初一必定早早起床,穿戴整齐等着晚辈来拜年。
五叔公家的院子打扫得一尘不染,门口贴着崭新的春联。
老人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穿着深褐色的长衫,雪白的胡子垂到胸前,像年画里的老寿星。
\"五叔公,新年好!孙家晚辈给您拜年了!\"孙大伯高声喊道,率先跪下磕头。
后面的人按辈分依次上前,跪拜行礼。
五叔公眯着眼睛,笑得合不拢嘴,颤巍巍地从身旁的盘子里抓糖果分给大家。
轮到孙佑安和孙佑宁时,老人特意多抓了一把,还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
\"好孩子...好孩子...\"五叔公的声音沙哑得像风吹过枯树枝,\"要听话...好好读书...\"
从五叔公家出来,队伍继续向下一家进发。
孙家庄虽然有不少户人家,但近一大半都姓孙,各家之间多少都有些亲戚关系。
拜年的路线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先去哪家后去哪家,丝毫不能乱。
每到一家,流程都差不多:进门先喊\"新年好\",然后按辈分磕头行礼。
主人则会热情地端出瓜子花生,给孩子们塞糖果,成年人则会被敬上一支烟或一杯酒,大年初一这天的\"吉利烟\"不管抽不抽都必须接。
\"小玄子,听说你媳妇快生了?\"路过六婶家时,这位远房婶子拉着孙玄的手问道。
孙玄点点头:\"大概还有六个月。\"
\"好好好,\"六婶笑得见牙不见眼,\"生了记得来报喜,我给你家孩子做双虎头鞋。\"
就这样一家家拜过去,等拜完村东头最后一家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
孙玄的膝盖隐隐作痛——这一上午不知磕了多少个头。
孩子们倒是精神奕奕,兜里装满了糖果,手里还攥着几张皱巴巴的压岁钱。
\"歇会儿吧,\"孙大伯擦了擦额头的汗,指着村口的大槐树,\"喝口水再继续。\"
众人或坐或站,在槐树下休息,孙佑安和孙佑宁两个小子趁机比试谁得的压岁钱多,被孙逸各敲了一个爆栗。
孙文和几个年轻父亲则凑在一起,交流育儿经。孙大伯和孙父几个长辈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抽着烟,聊着今年的农事安排。
孙玄靠坐在树干上,看着这热闹的场景,不由得想起小时候跟着父亲和哥哥拜年的情景。
那时候他还小,磕头时总偷工减料,被父亲训斥了好几次。
如今轮到他带着下一代延续这个传统,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奇妙的感动。
\"玄子,\"孙大伯突然叫他,\"下午你就不用跟着了,回去陪陪你媳妇。
有身子的人虽然不用拜年,但在家也闷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