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廉回到四合院的时候,已是天黑的不成样子。崔廉只感觉头脑一阵发胀,走起路来也是绵软无力,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气一样,神情木讷的就像是个人偶。
张宁宁被薛亦非拉去调教了一天。
薛亦非平日里都是一副憨厚本分的样子,可在教学过程中却是个实打实的笑面虎,张宁宁稍微有些马虎,那便是一顿没来由的加练。
仅仅是一天张宁宁就感受堪比一周的疲惫,晚饭过后直接就瘫倒在东跨院的躺椅上一动不动。
“崔廉,你回来了!”
张宁宁一看到崔廉回来,就立刻一脸生无可恋的打起招呼,随即就想要开始抱怨。
可崔廉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热情的打招呼,直接一脸呆滞的钻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将门关得死死的。
“哎,这小子…怎么了?”
李简这时从屋子里转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包已然扒好的栗子。
“看来是受了什么打击!年轻人嘛,受点打击很正常,打击多了,之后也不会再因为一些小事而迷茫了!”
李简一边说着,一边往嘴里塞着栗子,嚼的是满口掉渣。
“你是不是知道点啥?”张宁宁忍不住问。
李简点了点头,“肯定啊!每回他和孟佑堂出去办案子结束之后,孟佑堂都会打电话给我说一下他的表现!我要是真的什么都不管,那就真的是个甩手掌柜了!”
“什么案子能把他打击成这样?”张宁宁无力的瘫着。
李简又往嘴里扔了颗栗子,嚼得喷渣,眼神却没了刚才的随意,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今天这案子……有点‘丑恶’。”
“丑恶?”张宁宁挣扎着从躺椅上坐直了些,疲惫被好奇压下去一点。
“嗯。”李简点点头,目光瞟向崔廉紧闭的房门,“就是一对感情破裂的夫妻要离婚,两个人有个孩子,而且两个人都不想要这个孩子,也就是这个事儿了!”
张宁宁听着李简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就这?离婚不想要孩子的案子……虽然自私,但也算常见吧?至于让崔廉那小子像丢了魂似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李简将栗子甩在小桌上,翻身也瘫进摇椅里,“你别忘了,孟佑堂可是个法律援助律师,本身的律师费就低的离谱,这对离婚夫妇竟找到他替自己辩护,而且还都不要孩子!你又知道这对夫妇是个什么德行了,既吝啬,还自私!能不给崔廉点小震撼就奇怪了!”
崔廉的房门紧闭,隔绝了院内昏黄的灯光和同伴的声音。
崔廉躺在床上,双眼呆滞的凝视着天花板。屋内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白天法庭上的一幕幕,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遍遍冲刷着他发胀的头脑。
“呕……”
一阵强烈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头。崔廉猛地捂住嘴,匆忙滚下床,冲进屋里的卫生间,双手扶在马桶上,感受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可是白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此刻只能干呕,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不是因为饿,而是因为无力。
门外。
张宁宁听着门内隐约传来的压抑干呕声,心头一紧,“崔廉,他没事吧?听着像是吐了?”
“让他自己待着吧!”李简轻轻挑动着眉头,嘴里嚼栗子的动作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盯着那紧关的木门,忍不住的微微摇头。“有点正常的心理反应,至少说明人还是活着的,精神也应该是正常的!年轻人嘛,多经历一些事情也是一种不错的磨练。”
“哪有你这样当师父的,徒弟都那样了都不管!”张宁宁忍不住的开始吐槽。
李简嚼栗子的动作微微停了一下,眯着眼睛斜瞄着张宁宁。
“崔廉虽然只有16岁,但是已经是一个心智较为成熟的修行者了!而不是像某人。如今已经22岁了,虽然修为已经到了登堂境,但实际上还是一个比较幼稚的家伙!”
张宁宁被这话噎得脸一红,刚要反驳,却听见崔廉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月光下,崔廉的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黏在额头上。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燃着两团幽暗的火。
\"师父,\"崔廉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对不起师父,我回来的时候忘了给您平安了。”
李简终于停下了咀嚼的动作,慢悠悠地坐直了身子,“哦,这样啊!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晚上吃饭了吗?我给你下个面吃!”
“不用了师父!我吃过了!”崔廉苦笑道。
李简点了点头,抖了抖手上的碎渣,站了起来,就好像没听到崔廉的话一样自顾自的说道:“行,我给你煮碗挂面去!你先歇会儿!我去去就回!”
“师父…”
崔廉想要说些什么可李简已经走出了跨院奔去了厨房。
“他一向如此你是知道的!”张宁宁说着拍了拍李简坐过的躺椅,“来嘛,坐!”
崔廉缓缓走到躺椅旁坐下,身体仿佛有千斤重,背脊僵硬的像是捆了一根铁柱,怎么都软不下去,躺不下来。夜风拂过,带着四合院特有的陈旧木香,却驱不散他胸口的窒闷。
崔廉盯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指尖,嘴唇也随之抖动,尽管他已经做到了极力的克制,但身体依旧颤抖。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最好别说!我还是蛮讨厌麻烦的!”
张宁宁闭着眼睛哼笑道。
崔廉微微勾唇,目光呆滞着凝视着空中的残月。
厨房方向飘来葱花爆锅的香气,与此刻沉重的氛围格格不入。
很快门上就传来了李简的脚步声。
\"面来喽!\"
李简端着青花大碗跨进月亮门,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睛。清汤挂面上卧着金黄的荷包蛋,翠绿的葱花浮在琥珀色汤面上。
“趁热吃,但是别太着急,容易烫到嘴!”
李简将热气腾腾的面碗放在了小桌上,将一双筷子直接塞进了崔廉的手心。
崔廉低头看着碗里晃动的倒影,汤面映着破碎的月光,也映出自己通红的眼眶。喉结不断,手中紧握筷子的手更是肉眼可见的抽动。
吸溜面条的声音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李简满意的勾唇一笑,转身蹲在台阶上,从怀里拿出久久不抽的烟盒,抽出一根弦在口中慢慢点燃,过了许久才能慢慢的吐出了一个烟圈。
“师父!”崔廉突然开口,声音还带着面汤的热气,“从明天开始我不想去律所了!”
李简的手顿了顿,旋即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在月光下扭曲成奇异的形状。他眯起眼睛,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不行。”
崔廉的手指猛地攥紧筷子,指节发白。面汤溅出几滴,落在他的手背上,烫得他微微一颤,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
“为什么?”崔廉的声音压抑得像是在喉咙里碾碎,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敢停歇,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着面条。
“因为有些事即使你不喜欢它也依旧会存在!遇到这种恶心的事情,谁都会感到难受,但就是因为这个你就要逃吗?”李简说
崔廉没有头发依旧是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面条,时不时还会捧起碗大口大口吞咽着碗里烫嘴的热汤。只有不断颤抖的手诉说着他内心剧烈的挣扎与波动。
“不要因为别人的事情而惩罚自己!我也做过一些无法挽回的蠢事,我也逃避过!但最后我还是选择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我们是修行者,是华夏的修行者!我们拥有力量的同时,也有保护身后万家灯火的责任!所以我们需要力量也需要提升自己的力量,现在已经不是古代那种可以依照自己的行事标准来定义正义的年代了!面对或许是痛苦的,但不面对也一样是痛苦!做不做人?做什么样的人?都在你自己!这种事你不要问我,但只要你问我了,我的答案一定是不行!”
夜风吹过院子,带着初秋的凉意。
崔廉抬起脸,月光照见眼角未干的泪痕,“知道的师父,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了。”
李简终于掐灭了烟,火星在青石板上碾出焦黑的痕迹,起身走到崔廉面前,伸手按住了崔廉的肩膀。
“明天以后不行,但是明天可以!明天跟我走一趟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那明天是不是我也可以休息了?”张宁宁见缝插针的说。
李简头也没回的冷哼了一下,“你呀,赶紧洗个澡回去睡觉吧!明天童昊如果回来你就跟着他继续画画,如果他不回来,那你就继续和老薛学八极拳吧!想偷懒休息,门儿都没有!”
“你!李简,你怎么能区别对待呢!”
“这叫因材施教啊!蠢货!想偷懒等百年之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