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门口,柳夫人正心急如焚。
“找到小姐了吗?”
家丁摇摇头:“她往常最爱去的那家绸缎庄和各大胭脂铺子都找过了,没有。”
柳夫人垂头丧气在门口来回踱步。
突然,她猛地抬头,随手抓来一个家丁:“你再去找,去沁芳居看看,看看她是不是去了苏姑娘那。”
“不必去了。”
家丁领命正欲转身离去,刚停在门口的马车上下来一个女子。
“柳伯母,柳姐姐在我那。”
柳夫人半眯着眼睛向她靠近:“是,是苏三姑娘?”
苏韫晴见她眼神不是很好,便上前扶着她:“是我,伯母放心,姐姐没事,正在我家和我娘聊天呢。”
柳夫人拍着自己的胸脯长吁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娘接过来了?她还好吗?一路上都还顺利吧?”
“一切都好。”苏韫晴一边说一边与柳夫人一道往里走:“柳伯伯呢?”
一提到柳宗衡,柳夫人的本来已经舒展开的眉头又重新紧皱了起来:“他,他还没回来呢。”
随即就是一声长叹:“他回来就把自己关书房,也不同我们一道吃饭,也不讲话,雪儿都偷偷哭了好多次,你说这个死老头子,他到底想怎样啊!”
苏韫晴拍拍她的手背:“柳伯伯没回来,我便在这里等他,直到他回来为止。”
柳夫人拉着她在厅里坐下,让丫鬟上茶,自己便坐在一旁切切的望着她。
苏韫晴问道:“柳伯伯自江南回来就这样了吗?”
柳夫人点点头:“我也问过他身边小厮,在衙门里,他好得很,就是不知怎地,回到家就变得不见人,也不说话,我去问他吧,他连门都不让开,你说,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在衙门里很好,回到家就变了。
或许他是根本就不敢面对自己女儿......
苏韫晴安慰道:“伯母别担心,等柳伯伯回来,我会跟他谈,看在我爹和我爷爷的面子上,我不相信他会将我也拒之门外。”
“亏得有你啊!”
柳夫人依旧是满脸的体贴望着她:“这次雪儿能逃脱魔掌,也都是因为你,让我怎么感谢你才好。”
苏韫晴道:“比起姐姐的牺牲,我所做的,都算不得什么,柳伯伯或许并不知道,他这样太伤姐姐的心了。”
“谁说不是呢?刚回来的时候,雪儿在书房外向他请安,他不开门,雪儿见他那副样子,再不敢主动去找他,雪儿可怜,她心里的苦,我都知道。”
柳夫人说着便流下两行清泪。
苏韫晴刚哄完柳忆雪,现在又开始哄柳夫人了。
“伯母快别难过了,当今皇上,是个明君,柳伯伯的前途一片大好,姐姐也还正年轻,我们应该一切向前看,别再想过去的事情了。”
柳夫人道:“话虽这样说,可女儿是我的心头肉,看着她每每那样暗自伤神,我这个做母亲的却什么都做不了......”
苏韫晴道:“从今往后,只要您一直陪在她身边,就够了。”
柳忆雪便是因为舍不得娘亲,才放弃了寻死的念头。
现在要做的,是解开父女二人的心结。
确切的说,是柳宗衡的心结。
为了对付张怀旦,牺牲甚至利用自己的女儿,对于柳宗衡这样以端方正直扬名官场的人来说,会成为他心里永远都过不去的坎。
即便是旁人看得明白,他也无法原谅自己。
但,以那时张怀旦的势力,要么嫁,要么全家死。
没有别的选择。
冬日的北风寒冷非常,苏韫晴怀里抱着柳夫人为她准备的汤婆子,站在书房门口来回踱步,时而朝着大门张望。
天色暗了下来,大门打开后,一个中年男子穿着朝服像做贼似的左右张望了一遍,提着官袍跨过门槛径直朝着书房奔来。
“柳伯伯,好久不见。”
苏韫晴一句话把一脚已经跨上石阶的柳宗衡吓得一个趔趄,若不是身旁的小厮及时扶住,他一定会摔得很难看。
“三,三姑娘,你怎么来了?”
苏韫晴将汤婆子收在袖中,屈膝行了一个万福礼:“突然到访,请柳伯伯不要见怪。”
柳宗衡看了一眼她身后,除了一个丫鬟再没别人。
便打开门道:“外边冷,有什么话进屋来说吧!”
进屋后,苏韫晴直接开门见山道:“难道柳伯伯打算永远这样逃避下去吗?”
柳宗衡正关好门,手上动作顿住,转头看着她。
苏韫晴道:“这个家是她的退路,你们是她唯一的后盾,您既然心里有愧,为何不直接当面说清楚,即便是道个歉,也不是不可以,为何要对她视而不见?”
柳宗衡放开门上的手,木木的走向椅子,瘫坐了下去。
神情恍惚道:“我......我有什么脸见她,她心里一定恨死我了。”
“您怎么知道她恨您?是听她亲口说了吗?您当面问过她吗?您连伯母都不见,这样铁石心肠,实在是让人寒心。”
“不是这样的。”
柳宗衡抬眼看向她:“我对不住她,我从小将她捧在手心里养大,到头来却让她去张家做妾,受尽折磨与屈辱,夫人不止一次责备我,我深知是我无能,我哪里有脸面再见到她。”
苏韫晴语气有些着急:“所以您就打算让这个家永远像被冰封一样?那这还是一个家吗?您知道她多么渴望能和你们团聚,这算团聚吗?”
见柳宗衡不说话,苏韫晴接着说:“您问过她的感受吗?柳伯伯您为官多年,在衙门里断案无数,难道只会听取一面之词?想要让一个案子真相大白,不是该让案件的双方当面对质吗?”
柳宗衡老眼浑浊:“她,她不愿意见我。”
“那是她觉得您厌弃她,所以她这段日子一直在问自己,是不是自己错了,是不是那时便该跟着张家人一起去死......”
“不不不......绝对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柳宗衡整张脸都在颤抖。
苏韫晴走近他身边,张口道:“她嫁到张家为妾的时候是抱着以死来维护柳家的决心的,这次张家覆灭,她能活下来,也是为了不让爹娘伤心,可是您对她视而不见,却是让她痛不欲生。”
柳宗衡颤声道:“我一直以为,是她不想见我。”
苏韫晴长叹一口气:“那是因为您心里有愧,才会有这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