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冲下崖壁时,只觉全身燥热。火焰顺着脖颈、手臂一路绕成圈,皮肤贴着汗,掌心的火团透过缝隙把空气烤出灼意。
她牙关收紧,手一挥,火势托住身体,脚下的下坠力一点点被拉慢。
半空里,东侧草丛里蹦出两道黑影,猎人抽枪就朝下指。
苏瑶喘着气沉声喊:“陆晨,左边!”手一翻,三枚火球脱手砸下。
下头灌木瞬间亮起橘黄的光,热浪冲着猎人扑去。
他们手臂一抬缩回掩体,短促地叫骂一声。
后背擦着崖石一挫。她咬着舌尖,缓住劲头,落地时整个下盘发麻。
身前是一大片灼烧的泥地,烟味呛鼻,她还没站稳,就斜步冲向陆晨方向。
陆晨靠着乱石,脸色泛白,手死死按在钱医生的肩膀上。
那处已经湿成暗红一片,钱医生闭着眼,胸口起伏粗重。
苏瑶俯身,伸手摸钱医生鼻息。他微微睁了一下眼,指尖还扣着样本盒。
陆晨低着头,声音压得筋脉鼓起:“他一直这样,血止不住,这一段根本撑不住。”
苏瑶用袖口擦了把脸,掏出纱布撕开,半跪在钱医生身侧。
她把样本盒抱在怀里,手忙脚乱给他按住伤口,血水还是从指缝渗出来。
她瞥了一眼西南方的丛林,那边不时有杂碎脚步和几声断断续续的枪响。
陆晨把钱医生上半身扛到自己背后,左手拽枪,右手拉住伤臂。
苏瑶对他摆手,声音又涩又短:“至少十几个追兵,烟只能挡一会儿。”
四周的草已经半湿,火很快烧过了两个小坡。
苏瑶压着手里的火种往左右都撒了一把,灌木立刻窜起几条火线,烟呛人的浓。
她回头问陆晨:“从这里到平原有多远?”
陆晨眯住眼朝南一瞥,咬牙道:“不到一公里,可我扛不住他太久,异能消耗得只剩不到三成。”
苏瑶顺手捡根树枝,把火苗往远处拨去,顺着风势又添了一片烟幕。
她用胳膊扫开前面的烂草,拳头一把箍起钱医生的腋下,道:“一会儿你走在前面,我在后头帮着一起拖。
不管怎么样,样本先留在我身上。”
陆晨点头,把枪带退下来挂在右肘,反手去扶钱医生另一头。
钱医生眼皮动了动,嘴角溢出细线血,呼吸比前头乱。
苏瑶把他脑袋侧过,拍了拍脸低声说:“能动一动吗?
就在前头,过了平原就能安全。”
钱医生只咬着嘴唇,点了一下头。陆晨低头把背向下一沉,两人拖着伤员趁烟雾尚重就往东南斜切。
刚走两步,山坡后响起爆裂的枪声。苏瑶忍着手心的麻,扫一眼火势,见烟带着火星往树林头顶飘,直射西侧。
她咬牙把胳膊上挤的火油又倒些在树干上,火苗自上往下烧,把去路劈成一条灰白色的带子。
陆晨喊:“动作快点,他们在后面重新分队了。”
三人拖着身子低头猛冲,脚下踢开的石头湿滑。
苏瑶两条腿拖得发软,也只是抬头认个方位,时不时伸手扶钱医生大腿,借力让他不至于摔倒在地。
后头的追兵开始放信号弹,山坡上红光晃了一下就噼里啪啦打下来。
苏瑶看准左侧那道被火烧过后的坑洼,大声叫:“往这边钻!”
陆晨左胳膊死死扯住钱医生,两人配合着往低处一带拉。
苏瑶最后跳过去,身后有子弹嗖嗖砸在泥地上,溅起来的石渣碎草把她胳膊划开口子。
她捏紧火油瓶,回身又甩了一把,砸出四五米开外。
火瞬间爬上地面,不再贪恋燃烧,只想着快点遮住后头人的视线。
钱医生气息越来越短。苏瑶眼前直冒黑点,耳朵里隔着血啪啦直响。
她低头抄了把地上的汗巾,把钱医生的血从脸上擦下去,嘴唇一合一张:“挺住,马上出林子。”
陆晨面色僵硬,二话不说把钱医生胳膊往背上一背,再压低身子往平原拖。
子弹从右侧射进来,他把身子一矮,带着人尖利地横切两米。
苏瑶跟着趔趄出去,用脚后跟拖起钱医生另一只脚。
周围都是焦味,前方风大点地方烟雾开始分散。
苏瑶额上全是汗,双手发抖,咽干舌燥地说:“他们估计还没摸清咱们具体位置,得赶在下一轮包抄前冲出去。”
陆晨点头,不看周围,只把力气都用在前行。
钱医生胳膊无力垂着,偶尔咬牙呻吟一声。苏瑶手指搭在样本盒上,指甲都掐进了边缘。
林间还有三四个追兵依稀叫唤。一枚信号弹砸在远处树杈上,灰黄的烟又窜起来,苏瑶低头喊:“快!
穿过这段烧焦的草,前面就能见平原。”
陆晨刚挪两步,钱医生身子一软往下滑。苏瑶急得跪地扒住他,抬头看陆晨:“还有多少距离?”
“再快十分钟能到。”陆晨手都在抖,眼睛死死盯着钱医生脸色。
苏瑶一捞备用止血带,手一直没离过样本。她低声说:“咱们半推着拖出去,他要是真不行,你先把样本抢过去,我断后。”
陆晨没吭声,只是把嘴角拉直,把钱医生袖子拽得愈紧。
追兵的枪声又近了两分,苏瑶只觉耳朵里全是嗡嗡作响的热气。
她把钱医生扶直,往右边拉开一个角度,背后一阵灼烤。
再有一粒火星落在周围,苏瑶又顺手把四周松枝挑起来,一手引火,一手臂扶着走。
后头有人大声喊话,离的越来越近。
三人拼命往平原边缘钻。泥浆裹着裤脚,脚下石头踢得一路磕磕碰碰,苏瑶只抽空喘一句:“陆晨,你异能还能用吗?”
陆晨冷着脸摇头,力气已经拉到极限。
苏瑶没再问,把手里最后一滴火油泼在自己脚下草丛,脚底火星一跳,烟往正北劈开一道斜口。
她托着钱医生胳膊,和陆晨一左一右,咬着牙强行往前挪。
身后的追兵跑进烟里,一通乱射。扑来的火气夹着呛人的味道,苏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还好一咬牙扛住,继续拖着前行。
空气里全是泥灰和又热又潮的气。她看见地上草皮变稀,灌木矮了一截,心里踏实一分,又低声吼了一句:“再坚持一会儿!”
陆晨脚下带着伤员,一个字都不肯松口。钱医生喘了两口气,嘴唇抖,却把样本盒举给苏瑶。
枪声一阵紧一阵,苏瑶低着头,双手都发死力。
三人踉跄往前钻,直到脚下再无高草,步子一重一重踏到泥土和稀薄草地上。
平原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