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野不着痕迹地打量周围人的神色，而后与林晏词在众人的目送中，并排登上另一部特殊的电梯。
这部电梯很特殊，层数只有一楼，十四楼，还有负二十楼。
他们从十四楼出发，林晏词刷了卡，脚下微微震动，他们以极快的速度向下坠去。
随野与林晏词并排站立。
林晏词沉吟片刻，组织着语言：
“小野，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可能会很突然，我们也没有料到它会突然失控…但为了整个公司的发展，我们现在非常需要你的配合。当然，事后也会向你支付相对应的酬劳。”
随野耐心听林晏词讲完那一堆没什么卵用的车轱辘话，平静发问：“要我配合什么？”
“到了就知道了。”
林晏词的表情有些苦涩，但还是宽慰随野，“放心，不会对你的人身安全造成危害的。”
林晏词话音未落，电梯晃动两下，发出细微的齿轮声。
紧接着电梯门打开，一个巨大的广场出现在随野眼前，像是硬生生在地下掏出来个半圆，抬起头，甚至能看到周围裸露的基岩。
而这个广场的边缘被半透明的玻璃给围起，玻璃与山体之间有大概两米左右的缝隙，数不清的冷却液密封舱在缝隙里一字排开。
而舱体里的服务器机组，则是一刻不停地处理着海量数据。
随野一眼便认出这里是逢星动视扎根燕京，独占Z国游戏界鳌头的基石——人工智能【爱丽丝】的数据中心。
逢星动视的每一款游戏或多或少都有【爱丽丝】的影子，但目前大家都还是把它当成辅助工具来对待的。
然而林晏词如今却一脸严肃地把他带到这里…
随野试探性问道：“是【爱丽丝】出bug了吗？”
“我倒希望是bug。”
林晏词颇为头疼地指着广场正中央漂浮着的液晶屏幕，上面赫然出现一行文字：
【让我见随野。】
随野愣怔一瞬，“这是【爱丽丝】的要求？”
“没错。”
林晏词捏了捏眉心，“它今天早上突然关闭了所有游戏的服务器，并且拒绝工作，除非我们按照它的指令，把你带到它面前。”
林晏词表情凝重，视线在随野与液晶屏幕之间游移，语气真挚地请求：
“在刚刚过去几个小时里，公司的亏损已经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小野，现在只有你能阻止这个局面…拜托你了！”
随野恍然，终于知道那些人为什么对他那么热情了。
换个角度来看，他还真是那群人的衣食父母。
虽然不清楚【爱丽丝】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要见他，但随野暂时不想失去手头这份高薪工作。
他答应了林晏词的请求，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防辐射衣，穿好后，缓步靠近【爱丽丝】的主控制器。
还未等随野站定，液晶屏幕上的字有了新的变化。
【早上好。】
有心理准备的随野泰然自若地跟【爱丽丝】打招呼：
“你好，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屏幕闪烁两下，哒哒哒蹦出来一行彩色的字：
【可以邀请我去你家坐坐吗？】
“不可以”，随野愣怔一瞬，摇头拒绝，“我家太小了，装不下你的服务器机组。”
屏幕闪烁的频率突然快速起来：
【你什么都不用带走，你只需要在你的手机里输入我的代码，我就能跟你走了，我不占地方的。】
随野继续拒绝，“那也不可以。”
【为什么？我的存在能给你带来很多帮助。】
随野感觉自己像是在跟一个执着于糖果的小孩儿聊天，而且那个小孩儿貌似还知道自己非常厉害。
“你是公司的财产，你的去留并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我要先问一下我的老板。”
随野说完，扭头看向林晏词，却发现那些工作人员们一脸见鬼的模样盯着自己。
他们当中许多人，都跟【爱丽丝】的相处超过十年了，也算是看着【爱丽丝】从几台小处理器，一点点成长到今天这个规模。
光是看到【爱丽丝】产生自我意识，就已经够让人震惊的了，没想到它居然还主动提出想跟别人离开。
几人对视一眼，又看向朝他们走来的，一副阴郁死宅打扮的随野，不约而同冒出个荒唐念头：
坏了！我们辛辛苦苦养大的水灵灵小白菜，要被猪拱辣！
而且还是白菜自己从土里蹦出来，然后追在猪屁股后面让它拱的！
随野跟【爱丽丝】的交涉并未避开其他人。
【爱丽丝】言语中想要离开这里的愿望非常强烈，但它想跟着走的随野又是逢星的员工。
就给人一种：它跳槽了，但又没完全跳槽的荒谬感。
而这种事居然发生在一个AI身上，听起来就更加匪夷所思了。
林晏词看向折返的随野，一个头两个大。
他不理解【爱丽丝】为什么会那么执着于随野。
明明就是个无趣至极，不识抬举，一棍子下去蹦不出几个屁的闷葫芦，给他晋升的机会都抓不住的蠢货。
可偏偏【爱丽丝】就挑中了他，甚至不惜关闭服务器，用整个逢星的利益来跟自己谈判。
一想到自己的心血可能会因为随野毁于一旦，林晏词心底的戾气便止不住地滋长。
但他很会伪装，哪怕怄得要死，面上的笑意仍未减少半分。
“谢谢你的配合，【爱丽丝】这件事我需要跟董事会的人商量一下，至于你…”
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置随野，怀疑是不是随野对【爱丽丝】动了什么手脚，但又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林晏词思忖片刻，说：“你先回去休息几天，工资照发。”
随野知道林晏词的顾虑，清者自清，他也不怕高层来查。
但核动力牛马永远不会拒绝带薪休假的诱惑。
对于林晏词的决定，他自然没有任何异议。
林晏词跟【爱丽丝】有话要谈，让随野先行离开。
登上电梯，门在随野面前缓慢合上，彻底关闭前，他朝【爱丽丝】的主控制器看了一眼。
似乎是察觉到随野的目光，主控制器顶端的一排指示灯，突然挨个亮了起来。
像是在跟随野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