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慕汐最关心的就是她和季琛的婚约,她声音尖锐。
“阮梦笙,你连阮家的人都不是,你凭什么霸占着婚约,霸占着琛哥哥!”
“你想和我们谈条件,那就解除婚约,然后滚出阮家!否则想都别想!”
阮永赋知道阮梦笙最在意季琛。
俗话说兔子逼急了会咬人,把阮梦笙逼到绝境,让她有了争夺阮氏的动力,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至于婚约,就算他阮家同意了,季家那边真的愿意要一个孤女当儿媳妇?
阮永赋给了阮慕汐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对阮梦笙露出虚伪的笑容。
“梦笙啊,二叔向你保证,你和季琛的事,我们不会插手!”
“只要你说到做到,我们绝对不会对老爷子做什么!还会请最好的医生,来给老爷子治病!”
“老爷子可是我亲爹,我也希望他能多活一段时间,你说是不是?”
阮梦笙不想和他虚与委蛇。
她放下手中的钥匙,当着他的面,解绑了爷爷让人给她办的全部银行卡,随后只身离开了阮家。
——
阮老爷子一直没有醒来,在此期间,一直都是阮梦笙和护工在照顾他。
阮永赋听说了这件事,完全没往心里去。
以老爷子现在的情况,能不能醒来都是问题,她去当免费的护工,还省了他一笔开销呢!
另一边,阮梦笙拿着面签,给老爷子喂完水,刚放下水杯,就看到病房外的程秋。
四年后的程秋沉稳了很多。
他眼睛里带着红血丝,面容略有疲惫,身上还穿着正式的西装,像是刚从重要场合上赶回来。
阮梦笙看到他向自己招手,便走出了病房。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病房楼后的花园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
程秋的手里握着手机,直接递到阮梦笙的面前,让她去看上面的视频。
包厢内云雾缭绕,季琛举起酒杯,面不改色地喝下去,然后又倒了一杯,向另一个人敬酒。
他的衣领下,隐约能看到通红的肌肤,每次他喝太多酒,都会有这样的皮肤反应。
而在视频的末尾,他还在敬酒,以往清冷矜贵的人,低下头颅,向投资商们露出浅浅的微笑。
因为是个偷拍的视频,时间不是很长,甚至因为拍摄者要躲避其他人注意,视频一度陷入黑屏。
但对程秋来说,他想拍的内容全都拍了下来,这就足够了。
这段时间阮梦笙一心照顾老爷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怔怔地望着视频里的阿琛,心如刀割,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阮梦笙轻声问道,“为什么?”
程秋看到她眼里的泪花,愤怒的情绪消解了几分,可说出口的话还是带了些许的迁怒。
“阿笙,阮家说你不是阮家的亲生女儿,我也不向你求证真假了!”
“今天我来,是想告诉你,季家那边施压,要琛哥放弃你们的婚约,琛哥不同意!”
“季家想要琛哥妥协,把琛哥安排到季氏旗下的小公司,还让他去完成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工作!”
“琛哥为了你们的未来,拼了命地应酬和工作,喝酒喝到胃出血,住了院都不肯告诉你!”
“阿笙,我没有要求你去做什么,但是你最起码要知道琛哥的付出,而不是做一个无知的另一半!”
“琛哥现在就在407病房,阿笙,你要是还在意琛哥,就去看看他吧!”
程秋控制不住一腔怒火,但又怕说话说得太过,伤了阮梦笙。
于是他撂下这些话,就匆匆离开了这里。
阮梦笙的心很乱,她漫无目的地在花园里走着。
她想,她可能是个自私的人。
她贪恋阿琛给的温暖,哪怕看到阿琛为了他们的未来这么辛苦,也依旧不愿放弃她和他的感情。
“女神!”
阮梦笙无意识地望过去,看到了一瘸一拐的羽诘,以及在她旁边扶着她的韩宇澎。
四年不见,羽诘和韩宇澎的模样没有太大变化,但两人举止亲密,像是男女朋友。
阮梦笙收起满心的思绪,视线落在羽诘包扎的左腿上,关心道,“你的腿怎么了?”
羽诘还没说话,旁边的韩宇澎先发出了牢骚,语气十分不满。
“还能是怎么了!为了救一只流浪猫,连自己也不顾了,结果就是被车创了!”
羽诘瞪了他一眼,高调道,“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做主!我想救谁就救谁,你管我?!”
韩宇澎连忙求饶,“好好好,我不管你,我伺候你,行吗?小姑奶奶?”
羽诘对上阮梦笙关切的眸子,她拍着胸脯,笑嘻嘻道,
“女神,不用担心我,我没事,过几天又是一条好汉!”
韩宇澎看她这副“伤疤没好就忘了痛”的样子,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请求道,“小姑奶奶,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让我去救行不行?”
羽诘瞥了他一眼,“就你那眼神,等你发现的时候,猫都被压成猫条了!”
韩宇澎:“……”
羽诘平时和他打闹习惯了,蓦地反应过来,她把女神给忽略了,连忙关心回去。
“女神,你怎么也在医院?是生病了吗?”
阮梦笙想到还在昏迷的爷爷,眼神微黯,“家里的长辈生病了。”
羽诘看她不想多说,便没有继续问,转而安慰她。
“女神,你别担心,现在医疗条件很好,你的长辈肯定能早日康复的!”
阮梦笙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紧收起外露的情绪,对她笑了笑,“谢谢。”
“谢什么!我又没帮上什么忙!”
羽诘觉得她应该是想一个人静静,便提出了告辞,“我要去拿药了,女神,我们先走了哈!”
阮梦笙点头,柔声道,“快去吧。”
待羽诘和韩宇澎走后,阮梦笙望着他们的背影,脑海里却不断回荡着那句——
“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自己的人生?
阮梦笙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或者说,那是这些年来,她早已有过但又被她按下的念头。
不过须臾,内心的那个念头就变得越发坚定,她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季琛的电话。
——
季琛就在这家医院里,所以不出阮梦笙所料,他来得很快。
他的身上穿着正式的外套,头发梳的整整齐齐,除了唇有些发白,几乎看不出任何问题。
阮梦笙走过去,直接上手去解他的外套纽扣。
季琛眸光一闪,赶紧握住她的手,开玩笑道,“阿笙,还在外面呢,这样不太好吧?”
阮梦笙没有收回手,而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季琛脸上的笑容消失,他松开手,任由她去解自己的扣子。
阮梦笙看到了里面的病服,她的手颤了颤,声音也不自觉哽咽起来。
“季琛,你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季琛慌乱地抹去她脸上的泪,解释道,“阿笙,我没事,我就是最近有点累……”
阮梦笙退后了一步,躲开他的手,她自己抹掉脸上的泪,“你不想说,那我们就换个话题。”
季琛看出她状态不对,还隐隐感觉到,有什么要离他而去。
他心中焦急,却不知道该怎么抓住,只能站在原地,听她继续说下去。
阮梦笙转头,看向花园里的花草树木,那一切都是多么的鲜活。
“阿琛,其实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在为谁活着,我活得不像自己。”
“我感觉,我就像橱窗里的娃娃,像被关进笼子里的鸟儿。”
“我可以买下娃娃,也可以放走鸟儿,可是我唯独帮不了我自己。”
说到这,她的眼泪几乎决堤,越流越快,浸湿了她的衣领。
季琛的心像是被划了好几刀,他用力地抱住她,想让她不要那么破碎。
“我明白,阿笙,你的困境,我都知道。”
他们十四岁那年,捡到了一只受伤的鸟,他看她喜欢,就送了她一个鸟笼。
后来鸟的伤好了,她却将鸟放走了。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刻的她,脸上露出了她未曾有过的开怀笑容。
仿佛拥抱天空的不是鸟,而是她自己。
这四年,他努力工作,刚上大学就接触家族企业。
就是想着,他早一天能独当一面,就能早一天打破她身上的枷锁,让她自由自在地活着。
阮梦笙默默流泪,“你不明白,阿琛,嫁给你,我也是过着别人要求的人生。”
“我不想做大家口中的L市第一名媛,也不想成为光鲜亮丽的季夫人,我想活着,为自己活一次!”
季琛听明白了,她想要自由,而这个自由,他给不了。
阮梦笙深吸一口气,最后一次感受他带给她的温暖,下定决心道,“季琛,我们分手吧。”
季琛眼里的光灭了,他尝到喉间的那抹腥甜,沉默了很久。
“……好。”
阮梦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转身走了两步停下来。
她知道,季琛就在她的身后,只要她回头,他们还是像往常一样,还是一对感情要好的情侣。
可是她想要的自由,谁能给她?
季琛想要扩展季氏规模的理想和抱负,在她的拖累下,又该如何实现?
阮梦笙不敢再犹豫下去,她狠下心,快步离开了这里。
季琛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一空,眼中的世界仿佛也失了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