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间隙,董远方接到了外汇管理局宋杰处长的电话,听筒里的声音因激动而略显急促。
“董市长,出大货了!”
宋杰压着嗓子,仿佛声音大一点就会惊跑猎物:
“鑫海递交了申请,总额十五亿美元!根据明细,其中八亿用于收购澳洲一座铁矿,六亿是年度铁矿石采购款,还有一亿是配套的设备更新费用。”
董远方握着话筒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十五亿美金,按当下汇率,折合国内货币超过一百二十亿。
这个数字,让他心头都是一震。
他仿佛能看到,这一百二十亿巨资,正是鑫海集团多年来在唐海市巧取豪夺、搜刮而聚的“民脂民膏”。
若能截下这笔钱,不仅让后期被波及的鑫海钢铁能瞬间回血,那些被它抽干血液的企业可能死灰复燃,就连唐海市积压的一百多件遗留问题,也能解决大半。
决不能让这笔钱流出去!
“做得很好。”
董远方声音沉稳,不带丝毫波澜:
“照常受理,但以资料审核、风险核查的名义,把流程拖住,为我们争取时间。”
挂了电话,他立刻起身,一个电话拨给了袁朗。
“袁局,现在方便吗?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想详细了解那边的监控情况。”
袁朗心领神会,很快便出现在董远方的办公室。
“董市长,”
袁朗汇报道:
“我们监控到,过去一个多月,鑫海集团以其旗下几个大厂’为员工统一更换工资卡’的名义,在几家银行密集新开了超过两千张银行卡。银行方面鉴于鑫海是大客户,并未深究。”
“员工那边呢?没有引起怀疑或骚动?”
董远方追问。
袁朗苦笑一声:
“几个厂子已经两三个月没发工资了。鑫海对外的说法是,更换新卡后,将一次性补发所有拖欠的工资。工人们盼钱心切,反而都很配合。”
董远方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好,我们按兵不动。等他们的钱转入这些账户,就是人赃并获之时,到时直接移交外汇储备局处理,铁证如山。”
得到袁朗明确的答复后,董远方话锋一转,提到了另一个关键人物:
“朱大军虽然已经判刑,但绝不能放松。要时不时地去‘提审’他,给他施加心理压力。他对鑫海的内幕最熟悉,我预感,最终能钉死万家的关键证据,很可能还是要从他这里突破。”
袁朗表示赞同,随即想起另一条重要线索,立刻汇报:
“市长,那个在覃市长死亡当晚,进入过他酒店房间的女孩,我们找到了。”
董远方闻言,身体微微前倾,神色专注。
“她已经供认,”
袁朗继续道:
“她进入房间时,覃市长已经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她惊慌之下,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了朱大军。是朱大军指示她报的警。后面的事情,就是万家动用关系,勾结当时出警的人员和法医,篡改证据,定了性。”
“很好!”
董远方目光锐利:
“这份证词,是我们后期迫使万家配合调查的重要筹码。但现在,关键还是朱大军!必须撬开他的嘴,只要他愿意转头指证万家,我们就能立即行动。”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唐海市的景象,缓缓说出深思熟虑后的全盘计划:
“鑫海的资产,绝不可能全属于万家。他们背后还有更复杂的势力。一旦我们把他们准备转移巨额资产到海外的消息’不经意’地透露出去,不用我们动手,他们背后的保护伞为了自保,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万家兄弟。”
董远方接着说:
“届时,外汇管理局以涉嫌洗钱和违反外汇管理条例的名义,查封、冻结万家及鑫海的所有相关账户;你们公安局则以此前覃市长的案子为突破口,以刑事案件名义,对万家兄弟实施逮捕。”
袁朗点点头,董远方接着讲:
“等到这一步,木已成舟,上面放弃了万家,就算程康明他们自然也不敢保鑫海,这将是我们彻底铲除这颗毒瘤的最佳时机。”
风,起了。
自认为稳坐钓鱼台的鑫海掌门人万鑫,此刻绝不会想到,他精心布下的迷局,在对手眼中早已洞若观火。
他曾以为自己是那个执竿的垂钓者,他用“无饵之钩”戏耍董远方,请出楚天河盛气凌人地打压,甚至“慷慨”地让出几个亿的资产,如同抛出一块带血的骨头,为了麻痹对手,营造出一种“董远方已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假象。
这一套软硬兼施、示敌以弱的组合拳,是他纵横商场数十年的得意之作。
他深信,在巨大的利益和接连的“胜利”面前,没有人能保持绝对的清醒。
他期待着董远方在沾沾自喜中,看着他们现在的杰作顺利收官,万家人带着一百多亿,在海外逍遥快活。
然而,他错了。
却不知,董远方早已站在云端,冷静地俯瞰着他的一切表演。
他抛出的每一个诱饵,每一次故作狼狈的退让,在董远方眼中,都不过是加速其覆亡的催化剂。
那看似毫无抵抗就让出的几个亿,在董远方的棋盘上,只是用来松懈其警惕的棋子。
万鑫绝不会想到,他眼中那个“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年轻人,早已编织好一张无形天罗地网,将他、他的鑫海帝国,以及他们处心积虑想要转移出海的那一百多亿“民脂民膏”,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鑫海钢铁集团,这个庞然大物,连同它所吞噬的巨额财富,从来都不是董远方妥协的对象。
它,是董远方筹谋已久的终极目标。
万事俱备,只待东风。
这股东风,便是猎物彻底踏入包围圈的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