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断水坡的第五日,车队抵达黑风口。这里是进入楼兰的最后一道关隘,两侧是刀削斧劈般的悬崖,中间只容一辆马车通过,狂风卷着沙砾呼啸而过,打在崖壁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有无数鬼怪在暗处嘶吼。
“公主,这地方邪乎得很,”赵老卒勒住马缰,脸色凝重地望着前方,“老辈人说,黑风口有‘沙鬼’,专吃过路的生人。”
阿依慕掀开车帘,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侧悬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琉璃珠串:“哪有什么沙鬼,多半是强盗土匪藏在暗处。赵叔,让水工们把探水罗盘和洛阳铲都拿在手里,权当武器。”
水工们依言照做,年轻的水工头儿张强握紧了手中的铁锹,沉声道:“公主放心,咱们这些人常年在工地上干活,力气大得很,真有不长眼的来,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说话间,一阵更猛烈的狂风袭来,卷起的黄沙中,隐约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阿依慕心中一紧,刚要让大家戒备,就听悬崖顶上有人大喝一声:“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随着喊声,数十个手持弯刀、蒙着脸的汉子从悬崖两侧的山洞里窜了出来,有的站在崖顶往下扔石头,有的则堵住了前后的路口,为首的是个独眼龙,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额头延伸到下巴,手里把玩着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是‘黑风寨’的人!”赵老卒吓得声音发颤,“他们是这一带最狠的强盗,杀人不眨眼的!”
小李和小王被绑在马后,见状竟挣扎着喊道:“大王!我们是自己人!是淑妃娘娘派来的,快把这西域妖女杀了,赏银我们分一半!”
独眼龙斜睨了他们一眼,啐了口唾沫:“淑妃?那老女人的赏银还没老子抢的多!今天不管是谁,想过黑风口,就得留下所有东西,包括那个女人!”他的目光落在阿依慕的马车上,透着贪婪的光。
阿依莎吓得躲在阿依慕身后,声音发抖:“公主,怎么办?他们人太多了!”
阿依慕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此刻慌乱只会让情况更糟。她掀开车帘,对着独眼龙朗声道:“我是楼兰公主阿依慕,奉瑞国皇帝之命,带着水工去楼兰寻水。车上只有勘探工具和医书,没有金银财宝,放我们过去,将来楼兰找到水源,定有重谢!”
“寻水?”独眼龙哈哈大笑,笑声在峡谷里回荡,“老子要的是金银,不是什么破水!识相的就下来束手就擒,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说罢,他一挥手,崖顶的强盗便开始往下扔更大的石头。
一块磨盘大的石头呼啸着砸向马车,张强眼疾手快,举起铁锹猛地一挡,“哐当”一声巨响,铁锹被砸得弯曲变形,张强也被震得后退了三步,虎口鲜血直流。
“强子!”水工们惊呼着围上去。
阿依慕见状,从药箱里取出“止血粉”扔过去:“快敷上!这是双邦医馆的特效药!”她转向独眼龙,语气转冷,“我们不想伤人,但也绝不怕事!你们可知拦劫瑞国皇帝钦派的队伍,是什么罪名?”
独眼龙显然没把“瑞国皇帝”放在眼里,狞笑道:“皇帝?他在千里之外,能管得着老子?兄弟们,给我上!先把那女人抢过来,再把这些水工剁了喂沙狼!”
强盗们呐喊着冲了上来,刀光剑影在黄沙中闪烁。水工们虽然勇猛,但手里只有工具,哪里是专业强盗的对手,转眼间就有两人被砍伤,倒在地上呻吟。
阿依慕看着受伤的水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忽然想起陈松教过的“合璧退敌术”——将云罗的迷药与瑞国的机关术结合,能以弱胜强。她立刻对阿依莎喊道:“快把‘醉仙散’拿出来,就是用焰灵花粉做的那个!”
阿依莎连忙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淡黄色的粉末。阿依慕又对张强说:“张头儿,把蒸馏器的铜导管卸下来,里面灌满水,再把醉仙散倒进去,对着他们吹!”
张强虽然不知道这法子管不管用,但此刻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立刻让两个水工卸蒸馏器的导管,自己则接过瓷瓶,小心翼翼地将粉末倒了进去。
“公主,好了!”
阿依慕点头,指着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强盗:“对准他们的脸吹!这药粉遇水会雾化,闻了就会昏睡!”
张强深吸一口气,举起铜导管,对着强盗们猛地一吹。淡黄色的雾气顺着风势飘了过去,冲在最前面的三个强盗吸了几口,顿时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鼾声大作。
“妖术!她会妖术!”强盗们吓得后退了几步,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独眼龙又惊又怒:“怕什么!不过是些迷药!给我上,谁先抓住那女人,赏十两银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强盗们再次冲了上来,这次却学乖了,用布巾捂住了口鼻。
阿依慕早有准备,对水工们喊道:“用洛阳铲挖脚下的沙子,把他们绊倒!”
水工们立刻照做,挥动洛阳铲在地上挖出一个个深坑。强盗们只顾着往前冲,没注意脚下,纷纷掉进坑里,摔得鼻青脸肿。
“好机会!”张强大喊一声,带着几个年轻的水工冲上去,用铁锹柄对着坑里的强盗一顿猛揍,打得他们哭爹喊娘。
独眼龙见状,知道遇上了硬茬,咬了咬牙,亲自提刀冲了上来,目标直指阿依慕的马车。阿依慕眼中寒光一闪,从袖袋里摸出一把银针——这是苏婉清送的,针尖淬了微量的“麻沸散”,虽不致命,却能让人四肢麻痹。
就在独眼龙的刀即将砍到马车时,阿依慕猛地掀开帘子,手腕一抖,数枚银针如同流星般射了出去,精准地扎在独眼龙的手腕和膝盖上。独眼龙只觉得手腕一麻,弯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浑身动弹不得。
“大王!”剩下的强盗们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上前,纷纷扔下武器,屁滚尿流地往悬崖上的山洞里钻。
“别让他们跑了!”张强喊道,就要追上去。
“算了,”阿依慕叫住他,“穷寇莫追,让他们去吧,以后怕是再也不敢来黑风口了。”她看向跪在地上的独眼龙,语气冰冷,“说,是谁派你们来的?是不是和淑妃有关?”
独眼龙咬着牙,梗着脖子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休想让老子说一个字!”
阿依慕冷笑一声,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陶罐,打开盖子,一股刺鼻的气味立刻弥漫开来:“这是‘痒痒粉’的加强版,涂在身上,痒得你三天三夜睡不着觉,抓烂了皮肤也止不住。你不说,我就给你全涂上。”
独眼龙闻着那气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以前见过有人中过痒痒粉的招,那滋味比死还难受。他权衡了一下,终于怂了:“我说!我说!是……是三皇子的人找的我们,说只要把你杀了,就给我们一千两银子,还让我们嫁祸给楼兰的反对势力!”
“三皇子?”阿依慕心中一凛,果然和朝堂有关。她看向赵老卒,“赵叔,把他绑起来,交给前面的官府,让他们审问清楚,这背后到底还有多少阴谋。”
赵老卒连忙应是,和水工们一起将独眼龙捆得结结实实。阿依慕走到受伤的水工身边,拿出金疮药和绷带,小心翼翼地为他们包扎:“忍着点,这药有点疼,但好得快。”
一个受伤的水工咧嘴笑道:“谢公主,这点疼算啥!公主刚才那手银针,真是太厉害了,比戏文里的女侠还威风!”
阿依慕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这都是陈爷爷和李院判教的,他们说,医术既能救人,也能防身。”她看向被绑在马后的小李和小王,眼神冷了下来,“把他们也和独眼龙绑在一起,到了官府,一并治罪。”
处理完后续,车队继续向黑风口深处走去。狂风依旧呼啸,但大家的士气却高涨了许多,刚才的胜利让他们明白了,只要团结一心,再强大的敌人也能战胜。
“公主,您刚才用的‘醉仙散’,能不能教我们做啊?”张强好奇地问,“以后再遇到强盗,咱们也能应付。”
阿依慕点头:“很简单,就是用云罗的焰灵花粉混合瑞国的曼陀罗花粉,比例是三比一,遇到水就会雾化。不过这药不能多用,对身体不好。”她从包袱里取出一本笔记,“这是我整理的‘合璧应急法’,里面有怎么用蒸馏器做武器,怎么用草药做陷阱,你们拿去抄一份吧。”
张强接过笔记,如获至宝,连忙让识字的水工抄写。赵老卒看着阿依慕,眼中满是敬佩:“公主,老奴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像您这样的女子,又懂医术,又有胆识,楼兰有您这样的公主,真是福气啊。”
阿依慕望着前方渐渐开阔的路口,轻声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瑞国的医书和工具,是大家的团结,才让我们闯过了这一关。”她摸了摸腰间的琉璃珠串,珠子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前面就是楼兰地界了,咱们的路,才刚刚开始。”
车队走出黑风口时,风沙奇迹般地停了。夕阳的余晖洒在戈壁滩上,将一切都染成了金色。远处,隐约能看到楼兰的古城墙,在暮色中如同一位沉默的巨人,等待着久违的希望。
阿依慕勒住马缰,回头望了一眼黑风口,那里的风依旧在呜咽,却再也吓不倒他们。她知道,黑风口的胜利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是更复杂的朝堂争斗,更凶险的沙漠环境,但她心中没有丝毫畏惧。
手中的医书是她的铠甲,腰间的琉璃珠是她的信念,身边的同伴是她的力量。只要这三样还在,她就有信心找到水源,完成使命,让瑞国与楼兰的情谊,如同黑风口的阳光一般,穿透风沙,照亮未来。
属于林羽与三千嫔妃的故事,在这片古老的西域土地上,继续书写着波澜壮阔的篇章。阿依慕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她的脚步坚定而执着,正一步步走向楼兰,走向那个充满挑战与希望的未来,也走向那个属于她自己的,用医心与勇气铸就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