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新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地下室各处,这些无线电设备,全是宝贝,是无数同志用生命护下来的通讯命脉。
这里藏着上海地下党的核心通讯枢纽,是联络西北中央与各地武装的关键。
他的心像被重锤砸了一下,终究还是动摇了,这电台也是我的命根子啊!
“好!就给你五分钟!”周新民盯着腕表,“只拆核心部件,拆下来的设备立刻从地道运去安全屋,五分钟一到,不管拆没拆完,必须撤离!”
“明白!”杨顾同如蒙大赦,立刻抄起预先准备好的工具,对着电台猛拆起来。
老周转身叫过警卫员小吴,“通知外围所有暗哨,立刻退回别墅,不得有误!”
小吴一愣,下意识反问:“组长,按预案不是让他们就地疏散,各自撤回安全屋吗?”
老周看了眼地下室里忙碌的身影——除了杨顾同,其余全是电讯组的女同志,手无缚鸡之力,拆电台、运设备本就耽误时间,外围暗哨再分散撤离,根本没人能守住别墅。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瞬间变得坚毅,“估计走不了了,只能拼一把!”
他抽出腰间的手枪,拉动枪栓,子弹上膛的清脆声响让周遭的空气更显凝重。
老周大步走到门口,沉声道:“小宋,带两个人去后门警戒,老陈,你带人守住前门,尽量拖延时间,能多撑一秒是一秒!
把所有武器弹药都发下去,老子今天拼了!”
负责外围警戒的暗哨们收到暗号,立刻从街角的阴影里、报摊后、水果摊旁撤出。
他们褪去伪装,露出干练的模样,像狸猫似的贴着墙根,快步溜回别墅,这么重要的中继台,外围暗哨当然不止一个。
地下室里,拆解与转移的节奏快得让人喘不过气。
杨顾同手指翻飞间,电台的核心部件被快速拆下,分门别类装进木箱。
木箱沉甸甸的,压在报务员们纤细的肩膀上,但没人吭一声。
她们咬着牙,挺直脊背,将木箱稳稳扛在肩上,顺着墙角的地道入口鱼贯而入,脚步声在狭窄的地道里汇成急促的回响,向着安全屋方向快速移动。
江婉萍将最后一份机密文件塞进火盆,看着纸张在烈焰中化为灰烬,才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身就往杨顾同身边跑:“顾同,我来帮忙!”
杨顾同刚拆下一台信号接收器,闻言头也不抬,迅速将零件装箱,推着箱子递到江婉萍面前:“婉萍,快,扛出去!”
江婉萍点点头,转身把箱子交给一名年轻报务员,“我是电讯组长,当然要最后一个走。”
杨顾同看着她坚毅的眼神欲言又止,终究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攥紧手里的螺丝刀,更快地埋头拆解剩下的设备。
院子里,黑黑瘦瘦的“平头哥”老陈贴着围墙而立,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巷口。
他的手枪早已上膛,手指扣在扳机旁,气息平稳得像块石头。
突然,他耳朵一动,压低声音对匆匆赶来的周新民喊道:“组长!有车队靠近!”
周新民跑到院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瞥了眼,“特么的,来得这么快!还带了这么多人!”
老陈笑了笑,拍了拍手里的枪,“组长,看来今天我得先走一步了!”
周新民看着他眼底的决绝,也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我处理完地下室的事,很快就来找你!”
“那就烈士陵园见!”
“烈士陵园见!”
老陈重重地握了一下手,转身像狸猫似的窜到小院西侧的墙角阴影里,枪口对准了巷口,静静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周新民不再耽搁,转身快步向地下室跑去……
车没停稳,吴四保就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跳了下来,目光扫视一圈,眉头瞬间拧成疙瘩。
他一把薅过身边的滚刀肉,手腕发力把人拎了起来,“老狗!你说的暗哨呢?人在哪?”
“在、在那!”滚刀肉被勒得直翻白眼,慌忙抬手指向街对面空荡荡的水果摊,眼神里满是错愕,“咦?不对啊!我早上出来的时候,那小伙子还在这儿守着,咋不见了?”
“狗日的!”吴四保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反应过来,狠狠一脚把滚刀肉踹翻在地,“消息泄露了!兄弟们给我冲!别让里面的人跑了!”
话音未落,三十多个特工就像饿狼扑食般,一窝蜂地朝着别墅大门冲去,手里的手枪已经上膛,枪口直指院门。
“砰!砰!砰!”院墙上突然响起枪声,老陈躲在阴影里扣动扳机,冲在最前面的两名特工惨叫着倒地,后面的人立刻找掩护,子弹嗖嗖地打在墙上,溅起无数尘土。
周新民冲到地下室门口,扯着嗓子大喊:“没时间了!76号的人已经到门口了,正在强攻!”
杨顾同手里的螺丝刀一顿,看着地下室里还剩一半的设备,急得眼眶通红,“这么快?核心模块还没拆完呢!”
“别拆了!”江婉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眼神坚定不容置疑,“顾同,你得走!剩下的我来处理!”
“可是……”杨顾同还想争辩。
“没什么可是的!”江婉萍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异常决绝,“你是我党在上海唯一的无线电专家,比这台电台金贵百倍!
只要你在,电台总有一天能建起来,但你要是没了,这些设备就是一堆废铁!”
说着,她一把取下杨顾同手里的螺丝刀。
就在这时,外面的枪声突然变得密集起来,夹杂着特工们的叫嚣和老陈的怒喝。
周新民脸色一沉,一把拉过警卫员小吴,“小吴!带上杨同志马上从地道撤!”
“组长!我走了,那你和江组长怎么办?”小吴急得直跺脚。
“执行命令!”
小吴咬了咬牙,一把拽住还想争辩的杨顾同就进了地道。
杨顾同大喊道:“等一下,让我抬个箱子,让我抬个箱子!”
江婉萍看了眼身边最后的一名报务员,转身抄起螺丝刀,飞快地对着剩下的核心模块拆了起来。
周新民最后看了眼地下室,紧了紧手里的枪,向大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