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文山看着昏迷的崔延,不知为何,心里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样真的可以吗?我总觉得……”
周甸一眼不眨地盯着实验变化,根本就已经屏蔽了所有的声音。
好痛……
好痛……
少年睫毛无意识地颤抖。
淡紫色的药剂正顺着血管爬上神经中枢。
那些被强行唤醒的灵敏感知力,此刻完全失控,无数混乱的信号打进他的意识里。
高维能量的尖啸……
研究员贪婪的笑容……
还有实验机械泛着的冰冷恶意……
“……格夏……”
混沌中,破碎的音节从少年的意识中挤出来。
在梦里,他仿佛掉入了深渊。
无数扭曲的光影正撕扯他的神经。
而唯一能够抓住的,只有那白衣女生一双总是注视他的,带着微光的异色眼眸。
“……救我……”
实验台上的少年陷入完全的昏迷。
却有一缕轻如烟般的声音,在另一个维度飘出实验室。
千里之外,正在辐射尘暴里穿行的白色身影,突然顿住脚步。
她背后的触手猛地绷紧,接着泛起紊乱的虹光。
那带着剧痛的呼喊,像尖椎一般扎进她的感知里。
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
格夏抬起头,望向基地的方向。
尘暴里的变异兽被她周身骤然爆发的威压震慑,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朱泰浑身一僵。
尘暴之中可见度只有三米。
他寻不到格夏的身影,却能够感知到她周身气息的变化。
强烈而恐怖的威压,让他浑身的毛孔都战栗起来,只觉得那股气息像深海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压着他胸腔发闷,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这种感觉,比核废料区的辐射更让人毛骨悚然。
像是虚空之中,仿佛有巨大的,不可名状的轮廓,正在显现。
完了……
她发现了。
朱泰腿一软跌坐在地。
…
不知过去了多久。
实验台突然剧烈震动。
玻璃器皿碎裂。
警报只响了半秒,就被某种湿滑的声响掐断了。
浓郁漆黑的触手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出,像暴雨般洒落,瞬间缠住了正在往崔延体内注射药剂的周甸。
周甸手里的针管摔在地上,紫色药剂溅在墙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小洞。
触手勒住他的喉咙,周甸疯狂挣扎着,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眼球突出死死盯着那些在灯光下泛着虹光的吸盘。
周甸眼里划过恐惧……这是什么?
“什、什么东西?!”
负责记录的研究员掀翻椅子想跑。
却被从地板裂缝里钻出的触手绊倒。
越来越多的触手涌来,从通风管道,墙缝,甚至是实验台的抽屉里涌出来,它们交织、扭曲、缠绕,很快就布满了整个实验室的天花板和墙壁,像一张活着的蠕动的网。
崔延模糊的意识中,感觉到实验台在震动,一片混乱里传来研究人惊恐的尖叫。
有什么黏腻的、带着凉意的东西,轻轻解开了他的束缚带。
……是那些他曾害怕的触手……
此刻却正温柔地托住他的身体。
格夏轻轻抱住少年,“别怕……”
鼻尖萦绕着海水般咸涩的气息,崔延听到她的声音,仿佛在很远的地方响起,像隔着一层水。
崔延想回应她,可神经被入侵的剧痛还在蔓延,他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意识沉入更深的黑暗。
格夏抱着少年转身。
所有的研究人员都被触手固定住。
一个个面色惊恐而扭曲的看着女生。
“怪物!”
这是怪物!
尖叫声,哀嚎声,让女主不耐烦地皱起眉,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可控的戾气。
“闭嘴。”
外面过道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基地长先闯进来,看到此情此景,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大、大人……”
“这件事情我不知情,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一定不会允许……”
基地长身后跟着许多高层,他们此刻恨不得带着以周甸为首的极端派同归于尽。
蠢货啊,蠢货!
格夏淡淡地看着一眼几人身后的朱泰。
朱泰脸色青如死灰,对上她的视线,干裂的唇角动了动,下一秒,便毫无预兆地“噗”吐出一口血。
这情景让众人一惊。
格夏抱着少年向外走去,触手却猛地收紧,周甸等动手的几人,身体一瞬间被搅碎,暗红色的血溅了满地。
“啊啊啊!”
旁边的研究员顶着满脸血尖叫,几乎已经被吓疯。
格夏来到基地长面前,同时实验台上一张资料飘到他们脚下。
资料最末行那行模糊的字:跨纬度连接可能引起未知存在,其善意与否,无法预判。
他们没有看到这行字吗?
不。
只不过是太想要结束这场让人绝望的末世。
他们只看得到那道自以为的救赎之门,但没人愿意考虑那扇门后,会不会是比末世更恐怖的深渊。
格夏目光落在朱泰脸上,嘴角带着冰冷的嘲讽,“你们似乎都在期盼着末世落幕?很遗憾,终结永不存在,混乱会是常态,直到你们所有人都化为尘土。”
本来就是一个法则完全破碎的星球,无法修正,末世不会有结束的那天,在这里,或许会演变出其他的法则,但只会越来越混乱。
朱泰忍不住退后一步。
没有人怀疑她这句话。
多年期望被打碎。
那些日思夜想的盼头,小心翼翼护着的念想,顷刻间化为乌有。
让人心里最后一点光也跟着灭了。
可活着的人还在活着。
朱泰砰一声,跪倒在地,“我,我错了……”
格夏抱着少年离开此处。
…
卧室里一片安静。
暮色如潮水般漫过窗户。
床上的少年发出均匀的呼吸。
崔延能够感觉到自己似乎躺在柔软的地方,也能够感觉到身上的针孔和手腕处的勒痕,正在被某种微凉的粘液覆盖,疼痛在缓慢消退。
但神经深处的异物感却像扎了根,那些入侵的能量还在游走,让他总在半梦半醒间看见扭曲的光影。
崔延试着醒来,却做不到,在触手的安抚中,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