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外立刻传来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兵器与甲胄摩擦的铿锵之声。
不过瞬息之间,七八名身着将军府护卫服饰的壮汉便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一名面容冷硬、太阳穴高高鼓起的汉子,显然是护卫头领。
“小姐!”护卫头领一见室内情形,脸色骤变,立刻带人将吕清月护在身后,刀锋齐刷刷对准了李长风和青依依。“何方狂徒,敢在将军府撒野!”
吕清月见援兵已到,胆气复壮,指着李长风厉声道:“刘统领,此人乃是乾国奸细,潜入我府图谋不轨!还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定是他的同党!给我拿下,生死勿论!”
她刻意忽略了李长风“特使”的身份,直接扣上“奸细”的帽子,只想先将这羞辱她的混蛋拿下泄愤。
那刘统领闻言,眼中寒光一闪,毫不迟疑,低喝一声:“结阵!拿下!”
他身后的护卫显然训练有素,瞬间散开,呈半圆形包围上来,步伐沉稳,气息相连,隐隐结成一种军中合击战阵,凌厉的杀气锁定了场中二人。
青依依冷哼一声,短剑一横,便要上前。
李长风却伸手轻轻拦了她一下,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让人火大的懒散笑容,对着吕清月摇了摇头:“吕大小姐,你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可比你的鞭法厉害多了。明明是你们把我‘请’进来,还要动私刑,怎么转眼我就成奸细了?”
“休得狡辩!动手!”吕清月生怕他再多说,立刻催促。
刘统领不再犹豫,率先发动攻击,手中钢刀带着破风声,直劈李长风面门。
其他护卫配合默契,数把刀同时从不同角度斩向李长风周身要害,封死了他所有闪避路线。
劲风扑面,刀光凛冽,显然都是精英级别的好手,合击之下,威力更增。
面对如此围攻,李长风却是不慌不忙。
早已探明,这些护卫不过都是精英级别。
甚至不需要动用紫电青霜,就可以轻松拿捏。
只是脚下微动,身形如同鬼魅般晃了一晃,便如同游鱼般从刀光的缝隙中滑了出去。
一名护卫只觉眼前一花,手腕骤然一麻,钢刀已然脱手,“哐当”落地。
另一人则感到肋下一股巧劲传来,脚下不稳,踉跄着撞向了旁边的同伴,顿时阵型微乱。
青依依则过去割开梅蕊身上的绳索,二人皆退到一角。
梅蕊轻叹道:“此事本可避免,无奈李公子看到美女就玩心大起,非要故意招惹这个吕清月。”
这句话,已被吕清月听在耳中,对李长风更是恨得牙痒。
她知道李长风是大师级高手,府中护卫结阵之下,也未必奈何得了。但她只是想把事情再闹大些。只要自己宗师级的父亲过来,李长风就再也无路可逃。
不料,李长风出手极有分寸,或指或掌,或牵或引,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化解危机,将攻来的护卫带得东倒西歪,却并未下任何重手。
片刻之间,冲进来的七八名护卫已是人人带伤——或是手腕红肿,或是关节酸麻,兵器落了一地,虽无一人重伤倒地,却个个失去了再战之力,只能围着李长风二人呼呼喘气,脸上满是惊骇与难以置信。
吕清月看得目瞪口呆,李长风不下重手,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见他如此轻松写意,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只觉得对方是在故意戏耍她,看她的笑话。
“废物!一群废物!”吕清月尖声骂道,又急又怒,竟自己抢过身旁一名护卫掉落的钢刀,不管不顾地就要亲自冲上去。
就在这混乱不堪、吕清月即将失去理智之际,一道蕴含着雄浑暗劲的能量突然弥漫而入,仿佛是直接在每个人身上上了一把无形的枷锁,让人无法动弹。
同时,一个沉浑厚重、蕴含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如同闷雷般在密室入口处炸响:
“都给我住手!”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奇异的穿透力和压迫感,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震得人心头一悸。
混战中的护卫们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动作齐齐一僵。
吕清月举起的刀也顿在了半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密室门口,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位身穿紫色常服、身材魁梧、面容威仪的中年男子。
他并未刻意释放气势,但只是站在那里,就如同山岳般沉稳,目光如电,扫过场内,凡是被他目光触及之人,无不心生凛然,下意识地低下头去。
来人正是天策将军,吕连杰!
而在吕连杰身后半步,则是一脸焦急与无奈的吕清阳。原来,吕清阳离开后,越想越不放心。
他深知妹妹的脾气,怕她盛怒之下做出无法挽回之事,毕竟对方是乾国特使,身份敏感。
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去请父亲出面。
恰好吕连杰刚从兵部回府,闻听此事,立刻赶了过来,正好撞见眼前这混乱的一幕。
“爹!”吕清月见到父亲,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又是委屈又是愤怒地喊道,“爹!您来得正好!这个李锋,他不仅是乾国奸细,还敢在府中行凶,打伤护卫……”
“闭嘴!”吕连杰一声断喝,打断了女儿的话。
他目光严厉地瞪了吕清月一眼,那眼神中蕴含的怒意和失望,让吕清月后面的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吕连杰不再看她,转而目光落在好整以暇、仿佛刚才只是热了个身的李长风身上。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这位在楚国权势赫赫、本身亦是宗师级强者的天策将军,竟快步上前,对着李长风拱手,微微躬身,语气带着明显的歉意与恭敬:
“李……李公子,小女无知,任性妄为,多有得罪!吕某教女无方,致使公子受此惊扰,实在是惭愧!还望公子海涵,切勿与她一般见识。”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刘统领和那些护卫们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和听到的。
将军大人……竟然对这个年轻的乾国小子如此客气?
甚至可以说是恭敬?还主动道歉?
吕清阳也是一脸愕然,他虽然知道李长风是特使,身份特殊,但也万万没想到父亲会摆出如此低的姿态。
最为震惊和难以接受的,自然是吕清月。
她呆呆地看着父亲对着李长风躬身赔罪,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父亲……父亲他怎么会……对这个登徒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长风面对吕连杰的道歉,脸上那戏谑的笑容收敛了几分,但也并未显得受宠若惊,只是坦然受了这一礼。
微微侧身,淡淡道:“吕将军言重了。些许误会,说开便好。”
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地上断裂的牛筋绳和吕清月手中还握着的破玄鞭。
吕连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更加难看,猛地转向吕清月,厉声喝道:“逆女!还不快向李公子赔罪!”
“我向他赔罪?!”吕清月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声音因为极度的委屈和愤怒而尖利起来,“爹!您知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他在官道上如何羞辱女儿?如今又打伤我们府中护卫!您不为女儿做主,反而让我向这个无耻之徒赔罪?凭什么?!我不服!”
她倔强地昂着头,眼圈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肯落下。
她可以接受失败,可以接受父亲的责骂,但绝无法接受向这个一再羞辱她的混蛋低头认错!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你……”吕连杰见女儿如此冥顽不灵,气得胸口起伏。
他自然知道一些官道上发生的事情,影衣卫那边也有汇报。
在他看来,那更多是年轻人之间的意气之争,何况很可能是自己女儿先动的手。
如今李长风身份特殊,关系到两国大局,岂能再由着性子胡来?
“就凭李公子是我大楚的贵客!是乾国特使!岂容你如此放肆胡为!立刻道歉!”吕连杰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宗师级的威压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吕清月感受到那沉重的压力,娇躯微颤,但心中的屈辱和倔强让她死死咬住嘴唇,就是不肯开口。
她死死地盯着李长风,那眼神充满了怨恨和不甘。
李长风看着这对父女僵持,吕清月那副宁折不弯、委屈倔强的模样,倒是比之前那盛气凌人的样子顺眼了些。
他忽然笑了笑,摆摆手道:“吕将军,不必强求了。吕小姐将门虎女,性子直率,宁折不弯,倒令是令人佩服。既然是一场误会,说开了便罢,赔罪之事,就此作罢。本公子也不是小气之人,不会为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他这番话说得云淡风轻,显得极为大度。
然而,听在吕清月耳中,却比任何指责和嘲讽都更让她难受。
他那语气,那神态,分明是在说她不懂事、小孩子脾气,而他则宽宏大量,不与她计较!
这种居高临下的“原谅”,这种仿佛施舍般的“大度”,像一根根针,狠狠扎在她的自尊心上。
“谁要你假好心!”吕清月猛地吼了出来,泪水终于不争气地夺眶而出,“李长风!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我告诉你,这件事没完!我吕清月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她狠狠一抹眼泪,不再看任何人,猛地转身,撞开挡路的护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密室,那急促的脚步声和隐约传来的啜泣声,在寂静的密室里格外清晰。
吕连杰看着女儿跑开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与疲惫。
他转向李长风,再次拱手,语气充满了歉意:“李公子,实在对不住,这丫头……唉,都是被我惯坏了。回头吕某定当严加管教。”
李长风无所谓地笑了笑:“无妨,吕将军不必挂怀。”
他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密室和面面相觑的护卫,意有所指地道:“只是不知,本使接下来,是该继续住在这‘别致’的密室,还是……”
吕连杰连忙道:“李公子说笑了!府中早已备好上等客院,请公子移步休息。一切事宜,待公子安顿下来,吕某再与公子细谈。”
他亲自在前引路,态度客气周到,与刚才对待吕清月的严厉判若两人。
李长风点点头,示意青依依和梅蕊跟上,随着吕连杰走出了这间充满闹剧色彩的密室。
留下身后一屋子神色复杂、惊魂未定的护卫,以及站在原地、眉头紧锁的吕清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