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主任愣了许久，她没想到秦白能知道这么多的医学知识。
显然他已经查了很多相关的资料。
程菁这种病的并发症很多，或许很早之前他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孙姐，现在就给我安排个肾源匹配度的检查吧。”
“不用这么着急吧，我们再和程菁商量一下，作为当事人，她有权......”
“不行，不能让她知道。”
“可是，这不符合规定。”
秦白双手紧握在一起，以至于骨节都有些泛白。
“孙姐，这没什么不符合的，我作为病人的至亲，有权利决定这个手术。”
“而且，肾源是我自己的，医院方面不存在什么责任的问题。”
“重点是，这件事她知道以后，手术就没法做了。”
孙主任还想再劝劝他，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等肾源吗？
从正规渠道来说，很难。
排队的人数以万计，程菁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
不正规的渠道，或许秦家有办法。
但作为一个医生，职业操守不允许让她说出什么出格的话。
秦白看出了她的想法，笑了笑。
“孙姐，不用想秦家了，这件事他们很难帮到我。”
“为什么，你不是秦家的小少爷吗？”
“呵！虚名罢了。”
秦白冷笑着说道，其实他还是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
秦家现在就是风雨飘摇的状态，外界无数双眼睛盯着这块肥肉，就等着秦义露出什么马脚。
这个时候秦白去和提这件事的话，秦义会答应他找什么黑市或者去一些非法组织买肾源吗？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趁着现在秦义还能支付医药费用，不如抓紧时间匹配肾源，把手术做了。
不然等秦家完了，那个时候的自己拿什么去支付医疗费。
用命吗？
他的命如果不拆开卖的话，真就没那么值钱。
当然，如果在冯夭夭那里的话，可能价格会很不错。
虽然不知道她家里是做什么的，但绝对不会被一颗肾源难住。
秦白不是没想过向她求助，可还是否定了这个想法。
就算冯夭夭很喜欢他，可是他用什么身份去求人家办这件事？
不管做什么事，在秦白心里都是明码标价的。
而这个代价，他可能无法支付，也支付不起。
沈沐瑶的话就更不用说了，在他心里，两人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秦家能度过这次的难关，两人可能真的会成为夫妻。
但那绝对是等大学毕业之后的事了。
还有两年的时间，程菁能等吗？
排除了种种可能之后，没人能帮他。
无助吗？
秦白已经忘了无助是什么感觉。
对于他来说，什么事都靠自己反而才是常态。
现在只期盼配型能够成功，赶紧完成手术。
孙主任叹了口气：“那好，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就不劝你了，我这就安排你做检查，结果要等两天才能出来。”
“好，那就多谢孙姐了。”
拿着需要化验的单子，秦白出了办公室。
在护士的带领下，一个下午的时间完成了各种检查。
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秦白出了医院，现在自己的精神状态还是别去见程菁了，免得她看出什么来。
就在他走出医院门口的时候，楼上站在窗边的一道身影微微皱眉。
她拿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拨通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
“喂，儿子，在干嘛呐？”
“我在外面和同学吃饭，整点烤串喝点小麦果汁，相当过瘾了，你想吃吗，我给你送过去。”
“我已经吃过了，你多吃点吧，别喝太多，早点回宿舍。”
“收到。”
电话挂断之后，程菁的秀眉皱的更深了。
十多分钟以后，她穿上一件外套往外走去。
到了主任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孙主任正准备下班，开门迎面碰上了程菁，愣了一下。
“孙主任，有时间吗，聊几句。”
“啊？有有有，进来吧。”
她转头回了办公室，放下包后，心里的忐忑又多了一分。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到程菁总感觉无法面对她。
毕竟她在帮着秦白隐瞒换肾这件事。
虽然只是做了检查，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如果换做其他病人，她还不至于这样。
十几年的从医生涯，不用说换个腰子，生离死别都看的太多了。
可自从几年前接触了这对母子后，特别是那个每次看到都一脸阳光的大男孩，心中怜悯的情绪占据了上峰。
有时候都在感叹，如果自己的儿子像秦白那么懂事就好了。
所以，她为秦白破例过很多次，像垫交医药费这种事时常发生。
用不了多久，秦白就会把钱还给她，还会带一些自己制作的小礼物。
他们不像是医生和病人间的关系，更像是朋友。
两人相对而坐，程菁看着孙主任闪躲的眼神，知道自己来对了。
“孙主任，秦白都已经和我说了，我还是想咨询下你的意见。”
“啊？说了？”
孙主任顿时愣住，随后长出了一口气。
听到这句话，她心里的负担反而减轻了不少。
她低头翻找着桌上的一沓病历。
“我给你找下体检报告，哎，还好那孩子坦白了，不然我还在想要怎么和你说。”
“他和你说你现在的情况了吧，关于换肾这件事我还是建议你等等。”
“虽说希望比较渺茫，但站在秦白的角度来说，我还是不建议他把肾换给你。”
“他年纪还小，如果失去一个肾......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不管你的病情，我会想办法......”
程菁好看的眸子满是不可置信。
瞳孔收缩、放大，收缩，再放大。
几次之后，已经没了焦点。
后面的话她已经听不清了。
双手捂着嘴，牙齿咬在了手指上，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水雾弥漫，最后汇聚在一起，沿着苍白的脸颊慢慢滴落在空中。
掉在地上的瞬间，分崩离析，碎了一地。
犹如她的心一样。
怕死吗？
她不怕的。
是真的不怕。
如果没有秦白，她早就想离开这人间疾苦了。
病痛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她。
可一想到儿子那孤零零的背影，她觉得，还是得活着。
可现在。
好像不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