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
办公室外面的光线暗淡下来。
高桥圭夫想起约了佐藤彦二一起去银座游泳馆游泳，便把桌上的案卷资料放进抽屉里，站起身来。
“高桥中佐！”武田泰一突然走了进来。
“什么事？”高桥圭夫问。
“行动课北村中佐正在带人抓捕中村大尉和高丸曹长。”武田泰一说。
“为什么？”高桥圭夫吃惊地问。
“他们两个杀了日日新的朝仓。”武田泰一说。
高桥圭夫知道，一定是石野大佐下的命令。如今又下令抓捕中村大尉，竟然也瞒着他高桥圭夫。
这让高桥圭夫很不满。
“日日新的几个记者，下午拿着证据来找石野大佐。石野大佐当着几个记者的面，下令抓捕中村大尉和高丸曹长。”武田泰一说。
“我知道了。”高桥圭夫说。
“高桥中佐，您不想帮帮中村大尉？”武田泰一问。
“石野大佐不愿意让我知道，大概也是不想让我卷入其中，中村大尉和高丸的事情，我还是不知道的好。”高桥圭夫说。
“游泳馆的事，都安排好了吗？”高桥圭夫又问。
“都已经安排好了。”武田泰一说。
高桥圭夫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开着车，直奔桑谷里代的居酒屋。
“高桥中佐！”桑谷里代笑着迎了出来。
“我太太到了吗？”
“到了到了。”桑谷里代说。
高桥圭夫跟着桑谷里代走进包房，发现良子和佐藤太太已经在座。
“佐藤君呢？”高桥圭夫问。
“他说他要刮刮胡子，”孟诗鹤说，“马上就来。”
“把酒菜上上来吧。”高桥圭夫对桑谷里代说。
正说着，刘简之走了进来，果然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鼻下一点点胡子。
“佐藤君也赶时髦？”高桥圭夫问。
“是啊，现在是摩登时代。”刘简之说。
高桥良子和孟诗鹤呡着嘴笑起来。
“我以为高桥君你要取消计划呢！”刘简之说。
“为什么？”高桥圭夫问。
“我看见你们宪兵司令部有行动，听说是抓捕中村大尉和一个曹长。”
“高丸曹长？”高桥圭夫脱口问。
“对对，高丸曹长。”刘简之说。
“为什么要抓中村君？”高桥良子问高桥圭夫。
“我也不清楚。”高桥圭夫说。“佐藤君，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听说中村大尉和高丸曹长人为制造车祸，杀死了日日新的记者朝仓。日日新报正在酝酿抗议。”刘简之观察着高桥圭夫的表情。
高桥圭夫对此似乎并不知情。
饭菜送了上来。
高桥圭夫说：“吃吧，吃完去游泳馆。”
“高桥君，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游泳就不去了吧？”刘简之说。
“已经安排好了，还是去吧？”
“去吧去吧，我们两家难得一聚。”高桥良子说。
“好吧，去游泳。”刘简之说。
刘简之对高桥圭夫的目的再清楚不过。
此时夜色来临，银座街头又亮起了五颜六色的霓虹灯。
中村雄二穿着一件西装，拎着装有狙击步枪的箱子，从一栋建筑物里闪身出来，朝一辆计程车招手。
计程车刚刚停下，中村雄二急迫地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先生，您去哪儿？”计程车司机问。
“去东京dG大学。”中村雄二说。
司机开车前行，中村雄二坐在车里，不时紧张地前后左右观望。
“先生第一次来东京？”司机问。
“是啊。”中村雄二说。
“先生哪里人？”司机问。
“名古屋。”中村雄二说。
“好地方。”司机说。
“今天东京出了什么事，满街都是宪兵和警察？”中村雄二问。
“抓逃犯。”司机说。
“什么逃犯？”中村雄二问。
“听说宪兵司令部有个大尉和一个曹长，杀了人。宪兵司令部正在全城搜捕呢。”
“这么搜怎么能搜到？”中村雄二问。
“我也觉得。”司机说，“我看宪兵司令部就是装装样子而已，不像是真的想抓人。”
“真的吗？”中村雄二说。
“前几次搜捕中国特工，闹腾得鸡飞狗跳。这次大不一样。你想啊，宪兵司令部对自己人，绝对不会那么认真。”司机说。
“你说的有些道理！真要抓人，马路上总要设几个检查站查路上的车辆，要查挨家挨户搜查民房。”中村雄二说。
“说的是。”司机说。
司机开车在十字路口转了个弯，回头看了中村一眼，问，“您的孩子在东京dG大学读书？”
“不是。我去看个朋友。”中村雄二说。
“我说呢！你看上去像个军人，不像是个老师。”司机说。
“停车！”中村雄二突然喊道。
“还没到呢，先生。”司机说。
“我就在这儿下车。”中村雄二说。
司机把车停下。
中村雄二付了车钱，走下车去。司机一句“你看上去像个军人，不像是个老师”，让中村雄二有些害怕。尽管他裤兜里装着一把手枪，但他并不想再惹什么事。
司机开车朝前驶去，中村雄二拎着箱子疾步而行。
两个警察迎面走来，中村雄二换成左手拎箱，空出右手伸进裤兜，握住枪把，准备应付突发危险。一个警察瞥了中村雄二一眼，没事一样跟另一个警察聊着天。
前方右侧的一栋木屋门口，亮着几个灯笼，中村雄二感到有些饥饿，壮起胆子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小春日丽迎了出来。
中村雄二扫视了居酒屋一眼。六张矮脚膳桌，有三张桌子坐着人，看上去也不像警察宪兵，放心地走到一张膳桌边，放下长箱子，盘腿坐下。
小春日丽觉得中村雄二有些古怪，让伙计送上茶水，拿着菜单上前问道：“先生，您吃点什么？”
“我想喝酒，随便配点酒菜就行。”中村雄二说。
“请您稍等。”小春日丽说。
不多时，酒菜送了上来。
中村雄二给自己斟上酒，喝了一口。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酒菜。原以为杀死高丸，就可以回宪兵司令部向石野大佐邀功求赏，顺便能升个少佐，没想到情况突变，石野相原要杀自己灭口。忽然又再次想起计程车司机的话，宪兵和警察的缉捕，更像是做做样子。
小春日丽伏在柜台上，不时地瞥向中村雄二，猜测着他的身份。
......
银座游泳馆今年夏天才开张营业，常常顾客盈门。只是今天有些例外，胆小的人，被满街的宪兵和警察吓得不敢出门，毕竟2.26事件，还让人们记忆犹新。
女更衣室，孟诗鹤和高桥良子脱下衣服，换上泳装。
高桥良子看着孟诗鹤，不禁有些呆了。
“佐藤太太，原来你的身材这么好看呀！”高桥良子说。
孟诗鹤回头看了看高桥良子。道：“高桥太太，您的身材也恢复得很好呀！等战争结束，你可以出去办一个产后身材复原馆，一定会日进斗金。”
“什么呀，被逼的。我想吃的很多东西，到处都买不到。”高桥良子说，“我都想好了，战争一结束，我就和高桥去中国看看，到底中国好到什么程度，让日本好战军人不惜一切发动战争，想要拿下中国。”
高桥良子看看孟诗鹤，又说，“那时候，佐藤太太，我们两家一起去中国看看吧？”
“高桥太太，你不喜欢这场战争？”孟诗鹤问。
“谁会喜欢打仗呀！”高桥良子说，“高桥君幸好留在日本，要是在中国，我不敢想。”
几个穿着泳衣的女人走了进来。
“我们出去吧！”孟诗鹤说。
孟诗鹤牵着高桥良子的手，一起走出门去。
隔壁的男换衣间里，要比女换衣间热闹得多，换衣的人或进或出，有些喧闹。
刘简之把衣服放进衣柜里，穿上游泳短裤。
“小半年没来游泳了。佐藤君，你呢？”高桥圭夫一边换衣一边问。
“我几年没进过游泳馆。”刘简之说。
“是吗？佐藤君只喜欢在海里游泳？”高桥圭夫微笑着问。
“惭愧！”刘简之说，“海里更不敢去！如果是比爬山的话，我还有胆跟你比试比试。”
高桥圭夫哈哈大笑。“佐藤君有意思！”
换好衣服，两人从更衣室走出去，来到泳池边。
这时，游泳馆外停车场里，一辆汽车的车门打开着，一个便衣把引擎盖打开，用手电照看。另一个便衣打开后备箱，从里拿起一双长筒靴，然后又放进车里。两个便衣对视摇头，分别关上引擎盖和后备箱门，朝游泳馆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