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男人假肢的同时,王敏皱起了眉头,疑惑的开了口“这腿咋回事儿?”
听到王敏问到了自己的腿,男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手上的动作也是一怔,目光也有些失神,但仅是片刻间,脸上再度浮现出憨厚的笑容,继续干起了活“原来我是一个钢筋工,前年,我在咱北郊一个工地,给人绑钢筋,没想到出了意外,塔吊上掉下来一捆工字钢,直接就把我右腿砸断了!”
男人这句话说完,王敏直接就愣住了,因为如果不出意外,男人就是在自己的工地上,发生的意外。
这个事儿,王敏记忆深刻,当时,捆绑工字钢的钢丝绳没有按照要求捆绑,以至于升至半空,就掉了下来,直接砸到了一个逃跑不及的民工右腿上,送到医院时,由于右脚掌已经彻底粉碎性骨折,再加上事发地的地方,全是油污,没办法,只能采取了截肢保命!
虽然当时,这部分活已经被联众分包了出去,并没有和联众有直接的劳动关系,但出事后,安监就第一时间封了工地,但为了不耽搁工地的整体推进,王敏还是用了一些非正常手段,第一时间解决了此事,还专门让褚良找到分包商,让最大化给截肢工人赔偿,并且额外给受伤的工人拿了五十万!
赔偿款加上联众额外赔的,加上来少说七八十万,但看着眼前两口子的生活状态,让王敏一时之间有些怀疑,眼前的男人,并不是在自己工地上发生意外的男人,当下就疑惑的开了口“你是在哪个工地?”
虽然不明白王敏为何发问,但男人还是抬头思索了一番“叫,叫方、方什么来着?我想想,对,叫方鑫盛景!”
此话一出,王敏瞬间如被雷击,当下就愣在院里。
老实巴交的男人,一看王敏如此神态,还以为王敏是为自己有些叹息,反倒是开口开导起了王敏“没啥,人的命,天注定,这事儿也怪我,头一天晚上喝太多了,本来工头不让我出工,但我想着没啥事,要是头一天晚上我没喝多,绝对能躲开,工头也是好说话,医疗费啥的,也没拖没欠,最后我还给赔了十几万!嘿嘿!”
本就心存愧疚,现在听到民工最后的赔偿款只有十几万,王敏的脸色,难看至极,许久后,这才强忍着心中的愤怒,笑着开了口“估计他们领导不知道,最后还会给你赔偿!”
一听王敏说完,趁着自己媳妇儿再次拿着水枪,冲着车身的同时,走到了王敏的身旁,受宠若惊般,用双手接过王敏递过来的香烟,看了一眼牌子后,啧了啧嘴“嘿,中华,好烟!”
等到王敏给自己点燃烟后,狠狠的抽了两口,这才发出了一声叹息“我也知道,赔的不多,但你说他领导不知道,我不相信,毕竟那么大的事儿,最后我也听人说了,出事后,工地就被封了,但咱这命,又不值钱,没几个小时,人家照旧开工,工头是我老家人,人家也明说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就这十几万,还是工头在外面东拼西凑的,算了,就这事了!谁都不怨,只怨我跑的慢了!”
随着洗车机的嗡嗡声停止,男人再次走上前,开始和女人一起擦拭起车身,只留下了王敏,木然的立在了原地!
此刻,王敏最大的感受,就是为什么心善之人会受尽苦难,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无奈之举,他们压根没有反抗的资本,只能逆来顺受,默默承担着这个社会资源分配不合理的不公!
眼神复杂的看着男人和女人,一脸笑意的在收拾自己的车子,王敏转身走到了路边,拿出自己的手机,给褚良打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不等电话那头的褚良开口,王敏就用极度冰冷的语气开了口“我问你问题,不要思考,直接告诉我答案,两年前,方鑫盛景工地上出事后,是你负责的善后,告诉我,最后工人拿了多少赔偿款?”
褚良不傻,明白王敏这是拿着答案找自己问话,心中顿时涌出不安和惊恐,以至于声音有些磕巴“不、不多!”
原本还抱着侥幸心理,以为是分包商和工头没有把赔偿款落实到位,但现在听到褚良的口气,王敏失望的闭上了眼睛,同时对着电话一声厉吼“不多他妈的是多少?我问你,工人最后拿了多少赔偿款,告诉我数字!”
王敏对着电话这一声怒吼,把电话那头的褚良吓了一跳,赶紧开口“王总,你先别生气,最后工人一共拿了十八万五,但这是他们最后商量的结果,五十万我也没从公司账上走……”
一听工人拿了十八万五,王敏瞬间炸了,不等褚良解释完,就对着电话再次咆哮道“他妈的十八万五,就让一个家庭的顶梁柱失去了一条腿,良心呢?让狗吃了?”
电话那头的褚良,沉默了,而一同沉默的,还有正在洗车的男人和女人,瞬间也就明白了王敏的身份。
许久后,电话那头才传来了褚良的声音,但没有对王敏尊称“小敏,我错了,一切都怪我,后面的补偿款,我个人出。”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王敏这才缓解了自己的情绪,对着电话轻声开口“你现在通知法务部,按照现在的伤残赔偿条款,核算具体赔偿金额,让他们把数字发给我,你现在联系一下当时的分包商负责人,我给你发个位置,立马来给人道歉!”
说完,也不等褚良回答,直接摁下了挂断键,用微信给褚良发了一个位置信息后,转头看向了目瞪口呆的男人和女人,露出了一个微笑。
缓步上前,王敏规规矩矩的站好,一脸正色的看着男人开了口“咱俩一般大,我就叫你伙计吧,我就是原来方鑫盛景楼盘的开发商,对不起,让你受委屈!后面的事儿,我替你做主!”
说完,面向男人,微微俯身,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