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在窗棂上缓慢爬行,将病房切割成明暗交错的格子。棠棠蜷缩在床榻上,冷汗浸透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每一次宫缩袭来,她都要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江骁半跪在床边,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却怎么也暖不化那冰冷的指尖。
阵痛间隙,她昏昏沉沉地睡去,睫毛却仍在微微颤抖,像是随时会被噩梦惊醒。江骁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睡颜,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这份短暂的安宁。床头的胎心监护仪规律地发出滴答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却无法抚平他心中翻涌的焦虑。
胃部的绞痛不知何时开始蔓延,像无数根细针在胃壁上反复扎刺。江骁下意识按住上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想起李玉临走前的叮嘱:\"情绪波动会加重肠胃负担,一定要保持冷静。\"可看着棠棠痛苦的模样,他如何能冷静得下来?
\"江总,您该吃药了。\"简遇轻声提醒,端着温水和药盒站在门口。江骁摆了摆手,目光始终未从棠棠身上移开。那些药片他早已烂熟于心,可此刻再多的药物,也缓解不了他心中的担忧。
正午的阳光变得刺眼,棠棠再次被疼痛唤醒。她虚弱地睁开眼,看到江骁布满血丝的双眼和憔悴的面容,心中一阵酸涩:\"老公,你去睡会儿吧...\"
\"我不累。\"江骁强挤出一丝笑容,伸手替她擦去额角的汗水,\"只要你好好的,我怎么样都没关系。\"话音未落,胃部又是一阵剧痛,他暗暗咬牙,将涌到喉头的酸意硬生生咽了回去。
实在撑不住时,江骁给李玉打了电话,声音里带着几分恳求:\"李玉,我胃疼得厉害,能不能...给我打一针止疼?\"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江总,你现在的情况不能随意用止疼针。焦虑和紧张会加重胃部痉挛,你必须先调整好情绪。\"
\"我怎么调整?\"江骁的声音不自觉提高,又怕吵醒棠棠,连忙压低声音,\"看着她这么痛苦,我根本没办法冷静!\"
\"你是她的支柱。\"李玉的语气严肃而坚定,\"你必须撑住。我现在过去,先给你开点温和的镇静剂。记住,你的健康同样重要,别让她再为你担心。\"
挂断电话,江骁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深深呼吸。窗外的蝉鸣一阵接着一阵,像是永无休止。他伸手轻轻握住棠棠的手,感受着那微弱的温度,在心底默默发誓:无论多难受,都要在她面前保持坚强。因为他知道,此刻的她,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他的守护。
阳光穿过纱帘,在棠棠汗湿的额头上碎成斑驳光点。江骁盯着手机秒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像尖锐的倒计时——一分五十八秒,又一次宫缩席卷而来。棠棠猛然弓起脊背,闷哼声卡在喉咙里,指甲几乎要嵌进他手背的皮肉。
\"去医院,现在就去!\"江骁猛地起身,输液架被扯得叮当乱响。他转身要抱棠棠下床,却被李玉伸手拦住。医生戴着乳胶手套的手还沾着耦合剂,摇头时听诊器在白大褂前晃出冷光:\"宫口只开一指,路上颠簸反而危险。\"
\"可宫缩已经两分钟一次!\"江骁的声音发颤,目光扫过棠棠因疼痛扭曲的脸。她正死死咬住嘴唇,殷红血珠顺着下巴滑落,在浅色床单晕开梅花状的痕迹。记忆突然闪回产检时,李玉说双胎产妇对疼痛的耐受度更低,此刻每一声压抑的呜咽都像重锤砸在他心上。
\"无痛分娩需要宫口开到三指才能注射。\"李玉举起病历本,笔尖重重划过\"双胎妊娠禁忌剧烈运动\"的医嘱,\"现在送她上车,一旦在途中破水...\"话未说完,棠棠突然抓住江骁的手腕,冷汗浸透的睡裙下,孕肚绷得像随时会炸开的鼓面。
江骁半跪在床边,用纸巾轻轻擦拭她嘴角的血渍,动作却克制得近乎僵硬。胃部传来熟悉的灼烧感,他强忍着吞咽下酸意,将棠棠颤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能听到吗?我的心跳,和你一起的。\"说着解开衬衫最上方两颗纽扣,让她滚烫的脸颊贴着自己的皮肤。
窗外突然炸响惊雷,暴雨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简遇抱着备用产包冲进房间,防雨布还在往下滴水。江骁看着妻子在宫缩间隙昏睡的模样,听着李玉低声叮嘱张姨准备冰袋降温,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止疼药片——那是他今早偷偷藏起来的,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渴望吞下去,好让自己不再因过度焦虑而胃部痉挛。
\"再观察半小时。\"李玉的声音穿透雨声,\"如果宫口开到两指,立刻联系医院准备绿色通道。\"他转身时瞥见江骁发白的脸色,顿了顿又说:\"你去吃点东西,别让低血糖加重恐慌。\"
江骁机械地点头,目光却始终黏在棠棠起伏剧烈的腹部。雷声轰鸣中,他数着她每一次颤抖的呼吸,每一次隆起的孕肚,在心底将医院的路线图默背了无数遍——急救通道怎么走,哪个电梯离产房最近,麻醉科主任的电话是否置顶。当第三十七次宫缩来临,他终于下定决心:无论李玉怎么说,只要再缩短十秒,他就立刻抱着她冲进雨幕。
暴雨如注,窗棂被砸得嗡嗡作响,却盖不住棠棠压抑的啜泣。宫缩间隔已缩短至一分三十秒,她蜷缩在浸透冷汗的床单上,双手死死揪住江骁的衬衫,指节泛白得近乎透明。阵痛袭来时,她整个人弓成虾米,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呜咽,泪水混着汗珠砸在枕头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疼...太疼了...”棠棠气若游丝,哭腔里带着绝望。江骁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颤抖着将她搂进怀里,用自己的胸膛抵住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仿佛这样就能分担哪怕一丝痛苦。他不停亲吻她汗湿的额头,沙哑地重复:“别怕,我在,我在...”声音里满是疼惜与焦灼。
李玉再次做完检查,眉头拧成死结。“宫口还没开...”他的声音透着无奈,“双胎胎位复杂,贸然用药催生风险太大。”话音未落,又一阵宫缩如浪潮般袭来,棠棠突然剧烈抽搐,指甲深深掐进江骁的后背,尖叫声撕裂了窒息般的空气。
江骁感觉胃部一阵翻涌,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裤腰。他强忍着恶心,紧紧抱住妻子,生怕自己的颤抖会加重她的不安。眼前的场景让他想起曾经遭遇的最惨烈的商战,但此刻的恐惧远比那时更甚——他可以在商场上运筹帷幄,却对妻子的痛苦无能为力。
“李玉,算我求求你...”江骁转头望向李玉,眼中布满血丝,“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声音哽咽,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我不能看着她这样疼...”
棠棠在剧痛中意识渐渐模糊,只觉得自己仿佛坠入无尽的深渊,每一次宫缩都是一次沉重的下坠。她想抓住什么,却只能攥住江骁的衣角,在混沌中听见他焦急的呼唤,像遥远的星光,微弱却坚定。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次宫缩都像是对意志的残酷考验。江骁守在床边,眼神里满是自责与煎熬。他恨自己不能替她承受这份痛苦,恨医学的局限,更恨命运为何要让心爱的人承受如此折磨。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仿佛也在为这揪心的一幕落泪。
暴雨在窗玻璃上汇成蜿蜒的溪流,将室内的灯光搅成破碎的光斑。李玉摘下听诊器,金属管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却在这凝滞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他看着江骁通红的双眼,看着棠棠蜷缩在床上不住颤抖的身影,内心如同被撕扯一般。作为多年好友,他太明白江骁此刻的煎熬;但作为医生,他更清楚贸然行动的风险。
\"江骁,冷静点。\"李玉按住好友肩膀,却被江骁一把甩开。
\"我怎么冷静?!\"江骁几乎是嘶吼着,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绝望与愤怒,\"你看她疼成什么样了!产检的时候明明一切正常,为什么现在要受这种罪?!\"他转身跪在床边,握住棠棠汗湿的手,\"棠棠,我们现在就去医院,现在就去!他们一定有办法让你不疼...\"
棠棠虚弱地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又一阵宫缩袭来,她整个人剧烈颤抖,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江骁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撕裂,他将妻子颤抖的身体搂进怀里,恨不得将所有的疼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我说过了!无痛分娩需要宫口开到三指才能进行,\"李玉的声音沉重而无奈,\"你冷静点!现在送她去医院,路上的颠簸只会加重她的痛苦,而且双胎的情况太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