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抱着必死的决心，不闪躲，也不反抗，只是执拗地朝着齐永霁攻去。
齐永霁自己武功不俗，但两个刺客也是一流水准，他谨慎，自然不愿意与他们硬碰硬。
他正要躲开，谁知已经奄奄一息的秋漫云扭身与他换了个位置。
齐永霁唯独没有防备秋漫云，他从来不知道她力气竟然这么大。
他的要害暴露了一瞬。
就这一瞬，足够刺客把刀插入他的身体。
幸好他反应迅速地侧身护住要害，刀只穿过了他的肩膀。
趁着他吃痛的瞬间，秋漫云用尽全力纵身一扑，撞向旁边侍卫的刀。
谁也没有料到她如此果断，因此也没人来得及制止她。
那侍卫放下刀，惶恐地跪下。
秋漫云的尸体砸在旁边，无人再多看一眼。
刺客来不及补刀就已经被制服，为了不落在齐永霁手上生不如死，他们想要咬破嘴里裹着毒的药丸，却被侍卫卸了下巴。
“可惜了。”
齐永霁伸出手。
莫诚打了个激灵，福至心灵，掏出一张帕子放在他手上。
齐永霁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手指上的血迹。
莫诚回头，吩咐一人去请太医，再让另一人抬来轿辇。
齐永霁看了他一眼：“到底还是你有眼色。”
莫诚提起的心缓缓放松。
他知道，今日的生死危机，他终于度过了。
擦干净手，齐永霁漫不经心看了一眼自己的妃子们：“朕对你们的要求不高，安安分分讨朕欢心，不要像秋漫云一样，妄图蚍蜉撼树。”
他扔掉手帕，冷声道：“贵妃秋漫云勾结乱党，罪不容诛，赐分尸之刑，夷九族。”
轻飘飘几句话，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蔡敏不忍地闭上眼。
她在心里轻声问：秋漫云，你所求为何？如今连死都不能安息，你可后悔？
光幕消失，郑珣重新坐下，撑着额头，蹙眉思索。
【看来，齐永霁并没有查到秋漫云是我们的人】
【这个锅，得让刁德背死才行】
【就是不知道齐永霁伤势如何】
沈加明眼中的震撼犹未散去，他侧头：“岑大人，秋漫云是我们的人？”
岑婉心神不宁，没有听见他的话。
沈加明又问了一遍。
“对。”
“齐永霁！”
沈加明恨恨地叫了一声，心里又给齐永霁记了一笔。
蒋大人抹了把眼泪。
廖鸿声有些头大，为什么自己两个好友都这么爱哭？
“你哭什么？”
“我只是想到了我女儿……”
廖鸿声能说什么？
只怪他没有孩子，操不了这份心。
时辰已晚，皇帝大手一挥，把众大臣放了回去。
郑珣留下了岑婉。
这时的岑婉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平静。
当然这只是她自己以为的。
在见到郑珣的那一刻，她伪装的淡然瞬间溃败。
“殿下……
岑婉捂住脸，无声哭泣，泪水顺着指缝落下，浸染了她的袖口。
郑珣缓步走近，蹲下身：“哭什么呢？”
“我只是……有点愧疚。”
秋漫云是岑婉一手安插到褐国后宫的暗线。
也是她最为骄傲的一手棋。
但也是她，亲手把她推上了死路。
虽然未曾谋面，但是她因她而死。
她手里不是没有人命，但这是她第一次感到愧疚。
秋漫云还那么年轻，原本可以拥有璀璨的人生。
但是她却因为想要利用她，就放任她往更深的深渊走去。
郑珣抬手，搭着岑婉的肩膀：“你确实应当愧疚。”
因为秋漫云确实因她而死。
“我们都该愧疚。”
因为她们在为大雍做事。
郑珣捧起岑婉的脸，直视着她朦胧的泪眼：“可是，总有人要去做这种事，总要有人去背负这份愧疚。”
两国相争，不可能没有牺牲。
岑晚怔怔地看着郑珣，似乎第一次看清她近乎冷漠的理智。
“你若是无法做到，也可以放弃，我会让人接替你的位置。”
来不及思考，岑婉脱口而出：“不！我可以。”
郑珣目光审视，没有表态。
“殿下，我可以的！”
“你既说你可以，那就仔细想想一下这件事的因果。”
郑珣松开她，坐回桌案后，开始埋头处理政务。
岑婉呆坐在地上，被情绪冲击得迟钝不已的头脑终于开始转动。
因果？
这件事能有什么因果？
她想起来了，秋漫云和家人其实十分不睦。
她生得好看，因此从小像一件物件，被待价而沽。
母亲精于算计，父亲表面老实，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用包括亲情在内的一切手段绑住她。
父母对她期望甚大，平时十分严苛，正因如此，她格外渴望自由。
后来的故事十分俗套，被困在宅子里的金丝雀，遇见了误闯进来的小侠客。
故事的结局并不美好。
父母不愿意容忍飞黄腾达的筹码失控，于是用计害死了侠客。
临死之前，侠客把一辈子的积蓄交给秋漫云，让她去寻他的姐姐，她会帮她过上自由又安稳的生活。
秋漫云逃走的时候，谁也没有告诉，但是族人们四处寻她，最后还是把她抓了回来。
死去的爱人在她心种下了自由的种子，她性子越发“骄狂”，她为此吃了很多苦，但永远在乐此不疲地反抗。
她想为她的少侠报仇，想为自己报仇。
因此，她答应了和岑婉合作。
岑婉呆呆地坐在地上。
她忘了一件事。
秋漫云并没没有活下去的意志，她无所谓生死，她更想报仇。
而如今，她如愿以偿。
夷九族……
岑婉嗓子有些干涩：“她……是故意暴露？”
“她到底还是心软，所以临死之前与你和大雍撇清了关系。”
秋漫云亲手扫除了她和大雍的一切联系，亲手将齐永霁的目光转移到刁德身上。
她是个聪慧的姑娘。
可惜了。
她一开始囿于亲情，后来囿于男女之情，到死，也没能拥有她真正渴望的自由。
她想要的是什么，或许她自己也不知晓。
岑婉像是被真相震撼，呆坐在原地许久。
郑珣又处理完一件正事，她终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我明白了。”
郑珣颔首：“明白了就回去干活。”
大家都在卷生卷死，可没有时间留给她悲春伤秋。
岑婉回过神。
对了，秋漫云死了，还得找人替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