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走后,安子也溜了。
万家大姨得知万雁鸣已醒,也放心了,便没再过来。
安静的病房里,只剩下石榴和万雁鸣,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这一晚,石榴躺在另一张空病床上,几乎是沾枕头就睡着了。
提心吊胆折腾了一整天,她实在累极了,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
倒是万雁鸣,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他白天昏睡太久,此刻精神头十足。
更重要的是,心心念念的人就在几步之外,呼吸可闻。
黑暗中,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黏在石榴模糊的轮廓上,心里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猫,挠得他又甜又痒。
好容易得来的独处时光,他舍不得就这么睡过去白白浪费掉。
病房的灯关了,走廊的灯光从虚掩的门缝透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狭长的亮痕,也让房间里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借着这微弱的光线,万雁鸣能看到石榴侧脸的柔和线条,在朦胧的光晕下显得格外宁静。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嘴角时不时扬起傻笑。
虽然石榴今天没明说,大姐也没多问,但他心里已笃定了七八分——她愿意做他女朋友了。
否则,她不会留下来守着他。
想到这个,万雁鸣心里就像灌了蜜,甜丝丝的。
可这甜蜜里很快又渗进了一丝苦涩。
高考志愿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下来。
短暂的暑假之后呢?一个天南,一个海北。
如果能在同一个城市多好…… 他忍不住想。
那样,至少每个周末还能见面。
那样,思念的距离就只是城东和城西,思念的时长就是一周的五天……
但现实的距离是天南和海北,思念的时长——五一、十一,寒假、暑假……每年大约能见四次,那么思念的时长就是四分之一年。
一想到这儿,万雁鸣心里的惆怅就被拉的很长很长……
他不敢想,只能轻叹一声。
高考分数快出来了,录取已成定局,分开已成必然。
无法更改的志愿,无法挽回的分离。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自己安慰自己:
那就抓住眼前的时光,享受这短暂的相聚吧……
因为晚上灌了一碗稀饭,躺久了,膀胱的胀意又来了。
听着石榴均匀的呼吸声,他不想惊醒她,便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下床。
酒劲早过了,他觉得自己行动无碍。
谁知,黑暗中他刚迈出一步,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东西,膝盖猛地撞上一个硬邦邦的金属物件——
是安子那个马大哈忘了收回去的摇床把手!
“嘶——!”
剧痛让他瞬间弯下腰,倒抽一口冷气。
这动静立刻惊醒了石榴。
“万雁鸣?!”她几乎是弹坐起来,声音带着惊醒的惶恐,借着走廊的光影,看到万雁鸣痛苦地弓着腰,
“你怎么了?!”
她吓得魂飞魄散,以为他旧病复发,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医生!医生——!”
“别……别叫!”
万雁鸣忍着痛,赶紧制止她,
“我没事……缓缓就好了……”
他依旧弯着腰,龇牙咧嘴的样子让石榴心都揪紧了。
“到底怎么了?疼得厉害吗?不行,还是得叫护士来看看……”
石榴急得要去按呼叫铃。
“真不用!”
万雁鸣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顺势就把人往自己怀里带,声音带着点痛苦的哼哼,
“哎哟……好疼……你让我靠一下,缓会儿就好了……”
石榴僵着身体不敢动,又急又怕: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 ?”
万雁鸣把脸埋在她颈窝,闷闷地说,
“嗯,腿肚子疼……”
“腿……肚子疼?怎么会腿疼?”
“我磕到床的摇手了。”
万雁鸣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万雁鸣!”
石榴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家伙又在装!
刚才那一下虽然撞得狠,但也不至于让他抱着自己哼哼唧唧这么久!
“你又骗我!”
石榴又气又羞,反应过来被他耍了,忍不住攥起拳头捶他肩膀。
万雁鸣也不躲,任由她没什么力气的拳头落在身上,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微微震动:
“这么紧张我啊?看你刚才都快急哭了……”
“谁紧张你!不理你了……”
石榴气鼓鼓地想挣开,心里却一阵后怕。
白天那场惊吓还没完全过去,刚才又被吓个半死,委屈和惊吓的情绪涌上来,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
“哎?怎么……怎么还哭了?”
万雁鸣这下是真慌了,赶紧松开她,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她泛红的眼角,声音立刻软了下来,
“真吓着了?我错了,我不该逗你……”
“你起夜干嘛不叫我?”
石榴带着鼻音问。
“看你睡得香,不想惊动你……”
万雁鸣老实回答。
“你那万一摔倒了怎么办?你都不知道你白天多吓人,我都以为……”
石榴说不下去了,白天他昏迷不醒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
“傻瓜,”
万雁鸣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湿意,语气带着安抚,
“就是喝多了吐得凶,看着吓人。过了那个酒劲儿就好了。我身体好着呢。”
石榴吸了吸鼻子,瞪着他:
“那你也不能乱来!”
“好好好,不乱来。”
万雁鸣连忙保证,看着她难得显露的脆弱,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石榴,如果我死了,你会怎样?”
石榴愣了一下,很快给出了答案,
“”我会忘了你,忘的一干二净。”
“好狠心……像你的风格。”
“所以你最好不要死,也不可以喝那么多酒了。”
“好,只要以后你别不理我,我就不乱喝酒。”
他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将她重新圈进怀里,这次只是轻轻的,带着安抚的意味。
经此一闹,石榴也不好再拒绝,听话的依偎在他的怀里,感受着夜的安宁。
不过,年轻的身体恢复力惊人,万雁鸣经过一天的休整,精力早已充沛。
此刻温香软玉在怀,属于石榴特有的、淡淡的馨香萦绕在鼻尖,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心尖,万雁鸣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血气方刚的身体仿佛被这无声的靠近点燃,沉睡了一夜的活力在血管里奔涌,带着一种久违的、令人心慌意乱的躁动。
万雁鸣只觉得心跳加速,呼吸也有些不稳,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你……松开……”
石榴察觉到他的异样,微微挣动。
万雁鸣非但没松,反而把头埋得更低,声音闷闷的,带着点撒娇和无赖:
“不要……石榴,我好像……有点发烧了……”
他用额头蹭了蹭她的鬓角,气息灼热。
“又装,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