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的话，要不出门之前还是找个阴阳师占卜一下，或者看看黄历算了……”
近乎呓语一样的小次郎，表情呆滞的望着眼前那早就已经破碎的，和之前困住鬼丸国纲的界膜相比，要脆弱得多的，真正属于出云国的界膜之外，那好似海中旋涡又好似海啸前兆一般不断翻涌着的虚无黑暗，神情在茫然中多少带着点难以置信的困惑。
“那*瀛洲粗口*的是虚空乱流吧！绝对*瀛洲粗口*的是虚空乱流吧！”近乎破音的尖锐爆鸣，从小次郎的喉咙里传了出来，在空气已经稀薄到只在鬼丸国纲维持的仪式阵附近还有剩余的环境里，以超高的分贝折磨着在场众者的鼓膜。
“那种时之政府成立之前的相关记录里只有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的几次，在时之政府本部成立，并开始梳理时间线之后，也不过观测到了四十八次，瀛洲分部成立之后，在对瀛洲侧主要处理的相关小世界等附近区域的观测记录里，更是只出现过两次的玩意儿……”
“为啥会突然出现啊喂！而且这玩意儿看架势还不是一般的虚空乱流……是*瀛洲粗口*的自有对外界观测记载以来，整个时之政府所有大区的记录中，拢共也只出现过六次的超大型虚空乱流啊！”
虽然一直表现得很不学无术，但是唯独对虚空乱流这玩意儿印象深刻，毕竟当初就是时运不济，被观测到了这玩意儿但有心瞒报的家伙利用这个给强控在了平安时代的小次郎，在完全反应过来这究竟是什么之后的表情，已经不能简单的用难看来形容了。
那是一种扭曲的，怨毒且憎恶，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好似ptSd犯了一样，被某种过去的闪回所袭击的僵直与空白。
鬼丸国纲对此再熟悉不过了，毕竟可以触发他本人ptSd发作的玩意儿，哪怕是在日常生活中，也实在是多得数不胜数，甚至他自己都懒得去记，会让自己产生闪回的事项具体作数几何。
左右他也是一向擅长硬捱着演戏的，哪怕是一边被视野中乱七八糟的闪回折腾，一边演出一副不受影响，仍能和外界正常交互的模样，对他来说，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唯一比较困扰的，大概也只有大典太光世似乎总能发觉那些他自觉掩饰得很好，而且他者也并未察觉的异常情况，并且向他投来不赞同的目光，试图以此让他放弃继续伪装掩饰，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好吧，至少是暴露在他面前。
鬼丸国纲倒是也清楚，大典太光世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他不要勉强自己，毕竟那些好人都希望他能得到幸福，哪怕为此贬低自己，把过去那些献上真心的真挚行为说得一文不值，也无所顾忌，虽然真要鬼丸国纲自己来发表见解的话……
大概也只会给出，类似于，现在身上还剩下的那些，足以令他者不忍目睹并为之色变的痛苦和强作伪装，本质上压根就不是件有多难捱的事，相比之下，还是过去一边强压着直接干掉那些家伙的想法，一边忍着迫害做出合适反馈来糊弄了事的时候更难捱些的，
这种听起来多少有点地狱过头的无碍证明。
但眼下倒不是细究鬼丸国纲是否在看着小次郎ptSd发作的时候，自己在心底里念叨什么地狱故事的时候了，毕竟比起会对精神造成损害的地狱故事，还是那正在迫近的，会同时对物质与精神造成双重打击的虚空乱流，更加重量级一点。
“所以这虚空乱流……是我想的那个虚空乱流吗？”一文字则宗面皮抽动，连带着声音也很有些破防，“怎么……怎么会……这种已经不能说是小概率，得用极低概率来形容的事情……怎么会……”
一文字则宗捏着折扇的手微微颤抖，整个刃在失魂落魄的同时，有多少有些绝望和不甘，“明明……明明小子们……明明一切才……所以果然……果然是因为……我等亵渎了神权，为运势所厌弃了吗……”
？不是，这都打哪儿论的，怎么还扯上亵渎神权和被运势所弃了？明明非要说倒霉的话，这里有个更权威的倒霉蛋在的吧？
鬼丸国纲满脑袋问号，但是碍于目前仪式恰好进行到了紧要关头，他也只能站在原地继续念念有词，甚至没办法抽出时间，像之前一样继续说点什么，但他这么一沉默，反而显得好像是默认一样，惹得另一边的众者情绪更加颓丧了起来。
“虚空乱流……怎么会……那种在记录里跟撞大运没区别的东西……怎么会这么凑巧……”
紧跟着一文字则宗开始碎碎念的山鸟毛，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现在看来八成是再次恶化了，不然也不至于从本就是投影的身体表面，浮现出好似正在燃烧一般的赤色羽毛来，看上去像是下一秒就要异化成鸟雀，又像是下一刻就要被投入焰中，作为燃料燃烧殆尽。
“……还真是，misfortune（不幸）啊……”时至今日还是没能忘记他那散装英语的道誉一文字，看起来也肉眼可见的变得状态欠佳，那对天青色的眼瞳里除却对于目前状况的茫然，更多的是难掩的苦涩，“怎么会……果然是因为此身不容于世的存在状态，所以才……”
好消息，大典太光世倒是没有和他者一样自怨自艾，但是坏消息……
“……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攥紧了拳的大典太光世面色阴沉，气息压抑，令本来还在觉得是因为自己倒霉，而招来了现在这祸患临头的他者，不由得侧目看去，随后为大典太光世身上那纯粹且近乎满溢的怨愤而心惊胆战。
“那个*中原雅言*的东西……就算换了个世界，也不肯放过阿槐吗……牠怎么可以……牠怎么能……”
雷光在大典太光世的发丝间一闪而逝，随后便被主人强行压回了体内，即使这份灵力随着情绪的波动而愈发暴躁，也被他强制性压死了不能冒头，以免打扰到即便虚空乱流将近，也仍在忙活着仪式的鬼丸国纲。
“……你们为什么，搞得和生离死别一样？”终于完成了最紧要的部分，现在只等着那两振胁差把剩下的灵脉残骸吞吃干净，就可以结束仪式的鬼丸国纲，茫然且搞不明白的，朝着气氛愈发压抑的众者投去了视线，血色的眼瞳里满是不解。
“？不是，那可是虚空乱流！就算是小型的虚空乱流，也会动摇自主世界枝干上延伸出来的小世界，甚至将其从主世界上剥离卷走，导致主世界的稳固性下降，甚至于把主世界的某个正在演化中的时间线全部摧毁，导致历史与认知产生解构与偏差的东西啊！”
小次郎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他是不信鬼丸国纲不知道这玩意儿的危险性的，毕竟鬼丸国纲那虽然来源地狱，但是却好像什么情况都有应对措施的神必知识库，不可能对这种每个主世界，哪怕不是大型主世界，也都会有的知识一无所知。
但正因如此，鬼丸国纲如今表现出的这副，好像‘一切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才显得格外的令刃和人难以理解——
——尤其是小次郎自己就是被这玩意儿肘击过一次的倒霉蛋，他可是再清楚不过，那种明明前一天作为平将门杀穿平安京，结果一夜过去，时间竟是倒退到平将门还没反了的时候，搞得他不得不赶鸭子上架一样的作为平将门，硬着头皮掀起反旗的崩溃。
而这甚至不是最绝望的，最绝望的大概就是，明明都作为平将门造反了，结果没等第二天，直接下午就快进到斩首剧情，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被砍了脑袋不说，下一秒继续跳帧直接又把人丢回到战场上继续大杀特杀，而这种反复在一个故事内跳帧，因果倒置的情况……
它*瀛洲粗口*的甚至持续了近百年，近百年啊！（绝望）
这还只是在主世界的一个重要时间分支，因结果异常被短暂摘出后形成的小世界里，遭了虚空乱流的结果，现在倒好，连原本能当做缓冲，抵挡一二的出云国都已经裂开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了……
……那只能说，这回真的要撞大运了.jpg（绝望的眼神）
“……只是稍微有点麻烦而已，又不是没办法，”鬼丸国纲十分真诚的表达了自己的困惑，“区区虚空乱流……完全不影响把你们都送回去。”
“？不是，什么叫区区虚空乱流？”小次郎战术后仰，要不是腰上还捆着鬼丸国纲拿黑色流体手搓的锁链，他高低得掉出仪式阵范围，被现在正在疯狂逃逸，于是变成了超级风暴的气流卷起来，塞进那正在迫近的虚空乱流里当小点心。
“我和则宗到厚樫山的时候，就已经遇到过一次了。”鬼丸国纲毫无心理负担的，把自己和一文字则宗被主世界刃发现的那次，一文字则宗基本毫发无损，但是自己支离破碎到令见者心梗的神必事故的真相，给揭露了出来。
好消息，大家不再emo了。
坏消息……可能只对鬼丸国纲来说是坏消息吧，总之大家现在都开始盯着鬼丸国纲，并露出不赞同的谴责目光了。
“这种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早知道有虚空乱流……不对！如果那个时候就有虚空乱流的话，研发部应该检测到才对……为什么会……”
在基本上起到了外置大脑作用的奇美拉，目前陷入了被强制塞进结晶里休眠的状态后，不得不开始自己思考的小次郎，以和之前脑子缺根筋一样的表现截然不同的敏捷思维，开始思考起了这其中的异常。
“因为规模吧，跨世界传送碰到这种事本来就是小概率，即使是被影响后，能出现个超小规模的暗流，都算是之前那个主世界的世界意识下了死手，更何况祂再怎么干涉，也不会让我刚出祂家门就被弄死的，不然被丢出来的垃圾会自己跑回去的。”
鬼丸国纲表现得很无所谓，像是之前明面上是因为转换器出错，导致被传送到厚樫山重伤落地，然而实际上却是被卷进了虚空乱流，被那种足以将主世界上依附的小世界撕扯下来的东西搞得遍体鳞伤支离破碎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总之……没必要担心，按你们统计的数据……这应该是第四十九次虚空乱流，兼第七次超大型虚空乱流吧？”在数字上又一次计较起来的鬼丸国纲微眯着眼，露出了有些在意的表情，“四十九和七……我果然跟七犯冲啊……”
鬼丸国纲意味不明的，盯着那愈来愈近，好似海啸的第一浪一般，即将扑面压下的虚空乱流，和后续正在逐渐高涨，怎么看都会比头一浪来势更凶的浪头，“但也只是麻烦而已……”
他低声呢喃着，随后目光一凝，张开五指，伸手将那两振终于把剩下的灵脉残骸吃净的胁差捞到了手里，接着丢给了还在烧烤的小次郎，“情况基本稳定了，但后续治疗还需要专业的人来，我就没办法了。”
被突然砸过来的胁差打乱了思绪的小次郎，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再回忆起，并抓到那完全是一团乱麻的线索里，好不容易冒了点头的头绪。
而在护理科从业多年的职业习惯，则让他几乎是在伸手把两振胁差捞过来的同时，从身上大铠的缝隙里掏出了几张临走前被本体塞过来用于稳定刀剑状态——但情况严重到奇美拉和之前的虚无僧那种状态的话，效果为零的灵符，给这两振胁差裹上。
但几乎是他刚给这两振胁差裹好的下一刻，脚下那个颜色深黑，而构成仪式阵的主体则一直在蠕动的术阵就忽然变了模样，并紧跟着亮起了和之前截然不同的灵力辉光。
“？你干什——”小次郎大惊失色。
“时间正好，可以卡在虚空乱流扑过来之前，把你们都送回去。”鬼丸国纲旁若无人。
“？！阿槐！什么叫把我们——”大典太光世开始不管之前还吵了架，试图挣开锁链，向鬼丸国纲冲去。
“只是比你们稍晚一步过去而已，毕竟承载力和延迟摆在这里，我要是跟着一起走了，大概率会迷失在虚空里……”
“那我留……”
“不行，留在那边的罗盘是只供一次来回的，我需要光世你作为新的坐标提供定位……我会回去的，回到你身边，毕竟我们约好了的，要一起包饺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