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重来一次,恐怕除了大典太光世以外的所有,包括还在胁差里待着的那俩,都绝不会信了鬼丸国纲的邪,放任鬼丸国纲搁那儿捣鼓他那个劳什子仪式。
毕竟……
“你整那什么[嘈杂的风声]仪式之前[地面开裂的响动]也没说过事情[好似玻璃破碎一般的脆响]会变成这样啊喂!”
替代了在大部分时间,都是作为队伍中知名不具的被迫害者兼谐星,以及气氛破坏者存在的小次郎,发出了十分发自内心的呐喊的,正是队伍里倘若论缝合属性,完全担得上一句数一数二的,连自我代称都很有缝合特色的奇美拉。
只是如今的奇美拉的样貌,却是看不出半点那被特意留存的皮相上,属于三日月宗近的姣好,反而粗劣狰狞到了可怖的境地。
细密的缝合痕迹,自那一度被如今正在狂风之中飞舞的发丝所遮掩住的发际线处,暴露无遗,从那细密的针脚与尽可能细的缝线,都能看出当时进行了缝合的家伙,本质上对于那张姣好面容的偏爱,但也正因如此,其余的痕迹才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在如今的状态下,属实是很难掌控自身灵力的奇美拉,于是便也失却了用灵力遮掩身上痕迹的余裕,故而那张属于三日月宗近的面容下所存在着的,大到完全无法忽略的违和感,便因此凸显了出来。
并引来了理应但却没有第一时间吐槽鬼丸国纲,而是面色发青的盯着奇美拉瞧的小次郎,近乎咬牙切齿一般的怒吼:“奇美拉你这*瀛洲粗口*的混蛋!我就知道你这家伙逃避住院准没好事!”
“你为什么不早说……关于你被削骨回填,重塑成如今模样的那些骨骸……其上被施加的,用以维持形态的炼金术,正在逐渐失活这件事……”
奇美拉闻言似乎是有些诧异,但低头扫了一眼自己之后,他便好似满不在乎一样的摆手,“你这话说的……就好像是针对我们目前这和一锅粥没什么两样的情况,你们护理科和研发部,终于研究出了点名堂一样……”
像是哂笑又像是自嘲一样的词句,自奇美拉那张于狂风中,逐渐变形扭曲的面容上,那对姑且还维持着原貌的薄唇间吐出,“我们本来就是在机缘巧合下诞生的,万中无一的怪物,是踩在众多失败品的尸骸上诞生的,浸满了血与罪孽的狂徒……”
“若是较真起来,虽然不比鬼丸的状态更糟,却也不遑多让了……更何况,这是我们的身体,我们自然是要更了解,这具本来就是拼凑品的身体……作为身体零件完全是靠炼金术强行糅合在一起的存在,会崩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愈发狂躁的风呼啸着,卷动着在场所有个体的身影,却得益于被鬼丸国纲提前泼洒出去的黑色流体所形成的,捆住包括只是投影的道誉一文字与山鸟毛在内的大家的腰腹,并将其固定在由同种物质构成的仪式阵上的锁链,而尚且还未造成非战斗减员。
只是看小次郎愈发阴沉发青的脸色,和奇美拉身上愈来愈明显的,向着糟糕方向一路狂奔的变化……恐怕这个所谓的尚未造成,也得打个问号出来才行。
“倒不如说[嘈杂的风声]以我们这具躯壳,能坚持到最近才出问题,反而更不可思议一点……”
奇美拉好似对小次郎的情绪变化全无所觉一样的,故作轻松的吐出连半点都没有宽慰到他者的言语,但除了正站在由黑色流体构造的仪式阵正中,垂着眼调度仪式的鬼丸国纲外,在场的他者却又全都知晓,那并不是奇美拉有意如此。
而是随着奇美拉无法再使用灵力压制身上的问题,于是便开始逐渐丧失感官的症状体现。
“……该死,如果不是……”小次郎低骂了一声,随后就倒霉的因为所在位置正好处在下风口的缘故,而被灌了一嘴被狂风掀起的沙土碎石。
虽然对于本质上是由木头制成的假身而言,就算是把沙土碎石吞进肚腹之中,也不至于出现什么问题,但这些玩意儿的口感……委实是有些过于超前,更遑论这些沙土碎石实际上,是在鬼丸国纲启动的仪式阵作用下,提前崩毁的出云国的残骸。
仅是普通的,被这些因为鬼丸国纲启动了仪式阵,于是迅速迈向本就不远,但却被推迟了不知多少个劫波的终末的残骸接触到身体,便会被其中饱含的,因出云国被反复重启了无数个劫波,而沉淀下来的,蕴藏在每一寸沙土之中的情绪所吞没。
那是因鬼丸国纲一行到来之前,如今正窝在胁差里的出云国的四柱们,为了维持这处小世界而不断重启,反复重演与过往并无太大差别的事项,导致没有哪怕一寸土壤,未曾尝过鲜血,无有饮下那充斥着苦厄情绪的酸涩罪愆而生的恶果。
故而,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只是假身,被风灌了一嘴这种负面东西多到几乎溢出的玩意儿……也完全够喝一壶的。
更遑论,目前出云国的问题,又不仅仅是被狂风卷得到处乱飞的沙石这么简单……
地面开裂,植被干枯,土壤粉化,在这本就恍如末日一般的景象出现时,又有狂乱的气流在四周呼啸而过,先是自地面上卷起本就破碎的地皮,又撕裂了原本晦暗的云层,最后带走了空气中阴湿的水汽,将颜色漆黑,看不到任何星体存在的,如同幕布一般的天空暴露了出来。
于是伴随着环境的骤变,属于出云国本身的,算是天生缺陷一样的东西,便在同时被揭露了出来。
作为本质上是由自主世界时间线上脱落的冗余时间线残片,在机缘巧合之下完成了自我循环而形成的小世界,出云国并不具备正常主世界或者小世界所应该拥有的,稳固且范围宽广的,可供小世界内生命立足的地方。
出云国所拥有的,只有一方呈现出天圆地方模样,且有着明显边界线的,如同生态球般的土地,和在其中生存着的,对自身所处的世界,不过是个被蒙上一层虚假天象,以此来维系循环的生态球一无所知的种种生物,以及被一摊人强行掳掠至此,被充作实验耗材的人与刃。
这一切本该会被轻易发觉的,却因为出云国姑且还是拥有着一段完整的时间循环,而被看起来确实会正常更替的天象所掩盖,再加上后期大部分时间,出云国的天空都被阴翳的厚重云层所覆盖。
所以即便出云国每过一段时间,天象便会陷入好似轮回般的重复,竟也没有除却早在踏入此界之前,便从出云国那看似光鲜亮丽的外表上,窥视到其败絮其中之本质的鬼丸国纲以外的存在,认知并意识到出云国的本质。
故此,当鬼丸国纲将自身那仅从个体感官上来说,便充满了不祥意味的灵力,注入到早就被布好的仪式阵中,以达成启动仪式,并将本就是强弩之末的出云国,彻底推入崩毁结局的目的时,那些被迫直面了被揭开那层虚假幕布的出云国之本质的同行者们——
——哪怕是打从一开始和队伍里其他存在见面始,就只会因鬼丸国纲的状态变化,而一同产生较大情绪波动的大典太光世,也多少有些难以抑制的,因那骤然显露出来的可怖景象,而陷入了短暂的失神之中。
毕竟,当前驻足的,被那些目前甚至连付丧神都不太算的,已经完全混杂在一起的灵拼尽全力才得以生存下来,被勉力维系着的世界,本质上只是个和被装在脆弱琉璃里,供人赏玩的生态球一样的东西这种事……
就算是因为出云国那处处跟还未进入时,自主世界观测到的画面充满了区别的迥异情况,而有了对出云国情况糟糕的预想,可当真的看到,并切实直面了出云国这属实怪异且的现状后……
……目前正被锁链捆着腰腹,被狂暴的气流卷起在半空,当着漂浮物的众者,便只剩下了惶然和源自本能的,对于毁灭的恐惧。
想象一下吧,你所身处的,虽然无论是环境还是当地人都有些过于‘热情好客’,但至少从表面上看,只是比正常的世界色调更加晦暗阴沉的小世界,忽然间如同碎裂的镜子一般四分五裂。
无论是身边的空间也好,还是脚下立足的土地也罢,都支离破碎且变得满是狼藉,将作为基底的,呈现出虚无灰白色彩的部分暴露无遗,却又偏偏,连这作为基石的部分,也跟着被无形的力量扭曲撕碎,展露出了最外层的虚无深黑。
空气在逃逸,就如同那些四散粉化的物质一样,打着旋的,被那好似流动一般的虚无深黑吞噬吸走。
如果不是鬼丸国纲所设立的,钉在地层破碎后显露出的,某个巨大且被朦胧灰光所笼罩的,好似干枯根系一般的存在上的,由好似沥青一般黏腻且流动着蠕行的流体所构成的仪式阵,以及那些自仪式阵上延伸出来的,捆住众者腰腹的锁链,
恐怕如今的众者,就连当气球漂浮的能耐都无有,而是要跟着出云国一同崩解碎裂了去。
然而站在仪式阵正中的鬼丸国纲却只是垂着眼,没有任何固定措施的他姿态放松且自然的站在那些自他身上泼洒出去的深黑流体之上,却好似深深钉入其中的楔子一般,不受外界哪怕半分干扰。
即便因逃逸而掀起的风暴卷着碎裂的沙石自身旁吹过,鬼丸国纲也只是自顾自的低声呓语着,同时引导着灵力随着吟诵的声音变化。
于是那些形似干枯根系,实则为维系出云国存在的循环本质,也即是那段本就特殊的时间循环所形成的灵脉,以黑色的流体为肢体的延伸,逐渐的自崩裂的世界中拖拽出来,并将其塞进了那两振打从仪式阵开启,便自主悬浮在半空中的胁差之中。
“奇美拉也出问题了?”像是直到如今才有了闲暇,又像是纯粹只是在忙里偷闲一样的声音,自头也不抬的盯着胁差看的鬼丸国纲那边传出,许是鬼丸国纲用了特别的法子,以至于他甚至是一边口中不停的,继续念念有词,一边提出了疑问。
“……虽然有他自己不配合治疗逃避住院的成分在……但他现在确实状态不佳。”小次郎沉默了片刻,随后咬牙切齿的捂着嘴,从喉咙里挤出些闷声来。
“那正好,还剩一点素材……顺便用掉算了。”鬼丸国纲的回答,多少显得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但很快,他便用实际行动,说明了他具体要干点什么。
“虽然说是高度耦合,但是以出云国的全部灵脉来重塑的话,又多少有些太过,需要考虑吃撑的问题……正好这边剩些边角料下来,权当是废物利用好了……”
鬼丸国纲翻动手指,于是缠绕着躯壳已经完全面目全非,只有那一套外衣还能看出些原本模样的奇美拉的锁链,便骤然收紧了,随后如同蛛网一般,自缠身的锁链处弥散开来,裹住了连形体都已经不似人形的奇美拉。
被朦胧灰光所笼罩的,像是实体却又似是纯粹能量构成的灵脉支系,于是自那被黑色流体从出云国残骸中拔出的主干上斫下,被鬼丸国纲用灵力驱使的深黑流体卷着,拖到了奇美拉的身边。
然而奇美拉却并没有如那两振胁差一般,将这早已枯竭,却仍有几分神异的灵脉吸收,而是在几度挣扎后,于那灰光下凝结成了如同琥珀一般,但颜色发灰的茧子,将那恶化的躯壳封存并重塑回了奇美拉曾用灵力修饰后的,三日月宗近的模样。
“时间关系,只能做到这一步……但姑且是稳定了他破碎的骨架与脏器,本体刀被强行锻打为一体的问题也稍微修补了一些,具体还需要之后检查。”
丝毫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多惊世骇俗的鬼丸国纲,只是继续自灵脉上斫下多余的分支,随后塞给了目前姑且算是全员到齐,但没一个状态能说的上好的一文字。
“这部分给你们……无法实体化的两个,一个是碎得太彻底了,一个是精神上的负荷,虽然不对症,但也多少有所补益,则宗的问题在于躯壳之间的适应性,以及最重要的脊椎问题……因时间关系,只能先做到这一步……”
鬼丸国纲三番五次的提到时间的行为,令心底不祥预感愈发严重的大典太光世,按捺不住的变了脸色,“时间……阿槐!到底发生什——”
“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