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王蹙眉道:“他们带了多少桶火油?”
严蒙回想片刻,道:“他们拉了两辆车,每车上放了三桶,总共六桶。”
陆铣和嵇勇相视一看,面露惊讶之色。
陆铣道:“营垒中存放了不少火油,为何他们只带了六桶?而且人数也不对,予修手中的兵力与闾光的差不多,可目前发现的还不足千人……”
他一拍额头,又道,“他们应该是分几路上山,如此一来,我们根本不知他们带了多少火油!”
魏帝怒不可遏,咬牙切齿道:“这个乱臣贼子,他竟是要让朕葬身火海!”
珩王道:“陛下,如今闾光逃跑,原本堵塞的山道已经通畅,陛下还是尽快下山,以防生变。”
魏帝自然无有不应。
珩王部署道:“钟良和严蒙带着武宁卫近身保护陛下,嵇勇和陆铣负责探路,你们从最西边的路下山,此路虽然绕远,但草木稀少,路上还有山泉溶洞。”他又转向严蒙,“下山后,你速速带人前往黑水河畔的营垒打探消息,若是发现青城,务必全力营救。”
他面容一肃,沉声道:“各位将军与掌使各司其事,不得有误!”
众人抱拳领命。
魏帝眼中闪过一抹担忧,道:“那你呢?”
“陛下先行,臣与闻将军断后……”珩王道,“事不宜迟,还请陛下速速下山为宜!”
魏帝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复杂情绪。如今这种情形,自然要有人断后,而断后就意味着会与人数不明的敌军遭遇,这些将领中,珩王行事最稳妥周全,为长远计,他留下最为合适。
他长目眯起,目光扫过不远处被反绑起来的襄国公及其党羽,对着珩王道:“襄国公可为人质,生死由你做主,其他人统统灭口。”
珩王抱拳道:“臣领旨。”
魏帝说完,不再耽搁,在珩王的安排下匆匆下山。
肃王和予修离开后,阮甄来到关押青城的营帐,同来的还有一个人——坐着轮椅的拓跋堃。
魏帝将拓跋堃带至云中城,原本打算祭祖后将其杀掉,没等实施,魏帝就被软禁起来,拓跋堃因此得救。拓跋堃的膑骨被禄奇射出的铁箭震碎,虽勉强取出了箭簇,碎骨却再也无法复原,日后只能靠轮椅代步。他消瘦不少,往日里深情款款的桃花眼如今沉郁若夜,周身都透出一股逼人的冷肃之气。
阮甄将拓跋堃推到青城面前,拓跋堃挥手让阮甄离开,阮甄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走了出去,但没有离得太远,就守在营帐外。
拓跋堃盯着青城看了一会,道:“兜兜转转,郡主还是落在本王手中,可见你我缘分不浅。”
在看到拓跋堃的一瞬,青城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利用他逃跑,如果不出差错的话,邯平和禄奇如今就在河对岸的密林中,以他们的机警,定然已经探查到她如今的处境,但投鼠忌器,不敢冒然行动,若是能让拓跋堃答应她随意出入营帐,那她就有机会跟邯平取得联系。
青城定了定神,道:“是我大意了,没想到肃王的武功如此之高,早知如此,我便不来了,这样也不会被封了穴位。”
她话锋一转,“肃王究竟打算困我到什么时候?”
拓跋堃道:“皇兄如此,皆是为了我,他答应过我,待事成后,会将你嫁给我。”
青城的目光极短极轻地在拓跋堃的脸上停留了一下,眼底的寒意转瞬即逝,她声音很轻:“真是奇怪,他答应有什么用,说得像他要嫁一般。既然是我与你的事情,难道不应是我们自己商议?”
许是被青城那句“我们自己商议”所触动,拓跋堃一下子愣住,心中蓦地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来,青城跟他说话从未如此和颜悦色,若是放在以往,她只怕是早就出掌了。
他正要开口说什么,眼波一转,看到她竟披着肃王的披风,眼中闪过一丝不快,悠悠开口:“你屡屡破坏皇兄的计划,到了这个时候,他没有取你性命已是难得,竟还如此怜香惜玉……你可知皇兄为何会对你另眼相看?”
青城后背的那两处穴位隐隐发烫,她只觉得拓跋堃所言无比讽刺,但懒得多说,只敷衍道:“肃王心思难测,我岂会知晓?”
“因为皇兄爱慕伊昭公主……”拓跋堃凝视着青城,“他爱到疯魔,总觉得你的眉眼与伊昭公主极为相像,几次将你错当成她,当真是荒唐!”
青城想起在荷塘小筑时,肃王曾用所绘的画像与她做比对,微微蹙眉,正色道:“的确荒唐,若非肃王,邬桓不会灭国,伊昭也不会葬身火海,如今你却说,他爱慕伊昭……我记得伊昭与肃王并不相熟,实在不知这突如其来的深情从何而起!”
“此事说来话长……”拓跋堃一言难尽,只道,“总之皇兄对伊昭公主一往情深,这其中曲折我改日再告诉你……”
“那倒不必!”青城径直打断他的话,“你既觉得这就是深情,那我便日夜祝祷,希望有朝一日,也有人如此待你便是。”
拓跋堃早就习惯青城夹枪带棒的说话方式,倒也没有动怒。
他道:“皇兄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伊昭公主过世,他比谁都难过,每年伊昭公主的生辰和祭日,皇兄都会画伊昭公主的画像,还喝得酩酊大醉……如今你知道皇兄的心思,要尽量跟他保持距离,我也会提醒他,让他不要将你当成伊昭的替身。”
拓跋堃的嘴唇不断地开合,青城却觉得像是在听鬼故事,她嘴角噙着一抹讥诮,漫不经心道:“那还不容易,你现在就带着我离开,日后不要再让我和肃王见面便是。”
拓跋堃对青城的反应还算满意,他极淡地笑了一下:“现在还不行,待皇兄登基,我就带你离开京城。”
拓跋堃说得异常轻松,青城心里咯噔一下,她故作镇定地将腰间的绦带缠绕在手指上,道:“你似乎笃定肃王会赢下此役,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