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周朗望着太子周舜的尸体,久久没有说话。
直到外面隐约传来嘈杂吵闹声音,他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林牧。
“所以说,你这次过来是劝我投降的吗?”
“不是。”林牧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只是想来见你一面,我了解你,不会投降大乾。”
“那就好。”周朗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却也是强颜欢笑。
趁着周朗与林牧说话的间隙,林宏走出寝宫门外。
没过多久又与楚王周平结伴而回。
“陛下,不好了!”
看见周朗,林宏连忙禀告道:“半个时辰前,长安八座城门皆已被敌军攻破,如今守军正在与敌军进行巷战,拖延敌军杀向皇宫的脚步。”
刚刚外面的嘈杂声响,就是得知了消息的太监宫女们,趁乱抢夺财物准备逃命的声音。
而楚王周平此行过来,也是为了遵照太子周舜的意思,给周朗一个体面。
结果却没想到,周朗竟然已经苏醒。
一时之间,倒是让周平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还有太子周舜的尸体,更是让他当即愣在了原地。
“城破了吗?”周朗听见林宏的话,失魂落魄的坐回床边,眼神颓然。
自己,终究是成了那亡国之君。
“父皇!”
就在这时,楚王周平已经回过神来,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周朗连磕三个响头,大声喊道:“请父皇传位于我!”
“我...”
“胡闹!”周朗厉声呵斥,打断了楚王周平的话。
周平此举的意思,他岂能不明白?
可是天底下又有哪个父母,会让自己的孩子,替自己背负骂名?
不过经周平这么一掺和,周朗却也顿时释然,长叹了一口气道:“事已至此,天命难违。”
“平儿,你带着朝中官员,投降去吧。”
“没必要再徒增伤亡了。”
“父皇!我们还有四郡之地,大虞还没输!”周平闻言,不甘心的怒声吼道:“儿臣就这护着父皇,从密道离开!”
“平儿!”周朗心中同样不甘,但又不得不对着他耐心劝道:“就算咱们离开长安了,又能怎么样呢?”
“四郡之地如今已是自顾不暇,朕这身体也没几日可活。”
“到时剩你一人,能挡得住大乾数十万的兵马吗?”
周平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可看着皇兄周舜的尸体,还有父皇脸上的绝望,他宁愿一死!
想到这里,他猛然咬碎缝在袖口的剧毒,双目赤红道:“父皇,儿臣先行一步!”
这剧毒乃是他在皇兄周舜,离开皇宫的那天夜里就准备好的,毒性之烈,服下以后绝无生还的可能。
为的就是以防万一,避免当自己被大乾捉住之时,再受敌军羞辱。
“需要我出手吗?”林牧先是瞄了一眼倒地吐血的周平,又看向周朗说道:“他刚刚服毒,我或许还有机会尝试一番,救他性命。”
“罢了罢了,这是平儿他自己的选择。”周朗摆了摆手,整个人越发显得苍老,“他是好样的,朕也不能丢了周氏皇族的脸面。”
“投降之事,就由...”说到这里,周朗看向林宏。
林宏见状,却是立即拔出腰间长剑,横亘在脖颈之上,“陛下,我陪你一起上路。”
“那也不急这么一会。”周朗笑了笑,继续说道:“你取朕的玉玺来,待朕写封圣旨,送去右相府邸。”
“投降之事,就由右相来做吧。”
左相公仪庚病故,朝中主事之人就只剩下了右相贺炳。
周朗也不认为,贺炳会像周平和林宏这般,为了大虞以身殉国。
说话间,楚王周平已然咽气,停止了呼吸。
没过多久,一封圣旨从皇宫送出,在几名护卫的保护下,径直去往贺炳府邸。
周朗居住的寝宫,也燃起熊熊大火,火势蔓延间,再无扑灭的可能。
“夫君,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
看着火焰逐渐掩盖住周朗与林宏二人的身形,姬梧桐叹气问道:“要直接去找顾兴吗?”
“不用了,善后纳降的琐事繁杂,咱们就别去打扰他了。”林牧想了想,接着提议说道:“不如去看看陈斌吧。”
“咱们去他那里,也省的大乾将士惹麻烦。”
“嗯~”姬梧桐闻言点头,同意了林牧的建议。
不多时,顾兴收到了前方军士传来的信息。
城中守军已在右相贺炳的命令下,全部放下兵器投降。
大虞皇帝周朗、楚王周平等人自杀殉国。
贺炳只求顾兴看在守军主动投降,减少了大乾将士伤亡的颜面上,饶周氏皇族的女眷和幼童性命。
“既然如此,那就把他们都带回南州城,交给陛下和白先生发落吧。”
顾兴没有任何犹豫,欣然接受了贺炳的请求。
也直到这一刻,他才感觉自己这浑身上下,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提不起半点劲来。
最后只得摇摇晃晃的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顾兴的亲兵头领见状,一边捂着自己腹部汩汩流血的伤口,一边提醒道:“元帅不可轻动,你受伤了!”
“我这都是皮外伤,你才应该老实待着。”
顾兴笑了笑,同样对着自己的亲兵头领提醒道。
这一战,他身上的刀疮箭伤加起来足有十余处,好在有盔甲护身,伤口并不深。
但也足够让他休养上月余,好好回回血了。
不一会,军中诸多将领相继来到顾兴身边,又学着他的模样,围坐在地上休息。
他们每个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几道伤痕。
不过脸上的笑容,却格外灿烂。
“元帅,我们赢了!”
乌力吉举着砍卷刃的弯刀,大声笑道。
“是啊,赢了!”顾兴笑着点头,勉强抬起手臂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们了!”
“元帅。”这时,孙洪又突然开口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打其他郡县的叛军?”
“怎么,打了一年你还没打够?”旁边的庞信闻言,忍不住出声调侃笑道:“没看出来啊,孙将军还是个战争狂?”
“我只是想让这天下,早日恢复太平罢了。”孙洪说罢,低头看向自己的断臂。
十余年过去,这里至今还隐隐作痛。
他是真的不想再打仗了。
好在,他看见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