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薄的阳光透过厚重的落地帘幔照射进来，将昏暗的室内切割成渭泾分明的两块。
劳伦斯慵懒的靠在楼梯扶手处，酒红色的睡袍松松垮垮露出大片胸肌，微长的金发凌乱的贴着脖颈，望过来的眼神晦暗不明。
像被阴冷潮湿的毒蛇盯上了，虞棠枝不情不愿的侧身回望他，脚尖还是向着离开的方向：“谁都知道大魔术师怪奇公爵不睡到日上三竿不会醒，这不是怕打扰你吗？”
“我这就走！”她扯起虚假的笑意，转头就想跑。
沉重的大门无风关闭，紧紧的像加了吸铁石一般。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手笔，虞棠枝索性放弃挣扎，回头看他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劳伦斯的心情确实很不好，周身气压极低，眉睫下压锋利的视线扫过周围像刮起一阵风暴。无面男特别伶俐，嗖的一下就飘远了，大个子迪翁也害怕的缩缩脖子，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就缩回了地下室。
“谁都知道我最近总是失眠，只有你不知道。”
伴随着一声长叹，劳伦斯缓缓地从台阶上走下来，有一瞬间光线经过他的眉眼，湛蓝的眼眸竟隐隐透出深红，当她再仔细一看又恢复正常，仿佛是幻觉。
“......就算我知道了有什么用，喝点安眠药就好了。”
劳伦斯的目光更幽怨了，视线反复在她脸上扫过，结果发现对方一脸真诚。
“呵~”有被她气到的劳伦斯烦躁的揉搓着一头金发，挑起了另一个话题：
“任务进行的还顺利吗？”
本来说两句就想溜的虞棠枝只好停在原地，莫名其妙开始汇报工作：“里文比较单纯好接近，邀请我作为女伴出席明天的家族派对，图纸很快就能拿到......”
劳伦斯给自己到了一杯咖啡，香气氤氲，他盯着不断打转的液面，忽然失控的冷哼道：“他是挺单蠢的。”
他喝了一口咖啡：“你不该让他送你回家，图纸到手以后就切断联系，这家伙知道你的住址恐怕会纠缠。”
虞棠枝皱起眉，昨夜才发生的事情劳伦斯现在竟然已经知道了。
“你监视我？”
劳伦斯只是轻笑一声，半点没有被拆穿的心虚：“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主人怎么能放心小蝴蝶单打独斗？”
“啊~我以为你一直知道的。”
透过咖啡杯的边缘，那双蓝眼珠直勾勾的盯着她，像是要将人拆解分骨再蘸着蜜糖吞噬下肚。
不得不说劳伦斯说谎的功力一流，一开始虞棠枝也差点被他唬住，心说要是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能被劳伦斯看到的话，那还玩什么？
但随即她就反应过来这家伙是在诈她，且不说夜蝶本身的感官进化过比常人灵敏几十倍，与劳伦斯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她对他手里有几张牌还是了解的，除非他亲自出马，否则其他人跟踪立刻就会被她发觉。
真是狡猾的家伙，明明只是看到了里文送她回家那一段而已。
“怎么处理他是我的事。”她挑眉看向劳伦斯，“公爵有闲情就尽快敲定契约里的第三件事。”
说罢，她便打开大门离去。
洁白的裙摆是这片寸草不生的裸露沙地唯一的亮色，然而流云注定要飘走。
巨大的碎裂声传来，等迪翁上到一楼前厅只剩下撒了一地的咖啡液，从遥远东方运来的昂贵瓷杯已经四分五裂，木地板上被砸出一道白痕。
……
钟表店的风铃再一次被敲响，老皮抬头望向门口，新的老花镜清晰的看到了对方。
“嘿，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虞棠枝耸耸肩：“我就说与情报间有心灵感应，这下信了吧？快告诉我都打听到了什么！”
老皮：“你上次给我的纹样确实来自于非洲一个古老的部落，他们隐居者深山丛林里从不外出，部落外围充满毒瘴因此鲜有人知，蝴蝶正是他们供奉的神明，传说蝶后的蚕蛹具有逆转生死的奇效，部落里生下来孱弱无法生存的孩子就会被放入蚕蛹孵化，再次破蛹而出的时候就拥有健康的身体。”
基本上和她的情况对的上，她追问道：“打听到这个部落的具体位置在哪？”
老皮却摇了摇头：“没用了，这个部落已经覆灭，这些记载还是从一位探险家手稿里所知，不过他染上瘟疫已经去世。”
虞棠枝心里一咯噔：“部落没了？不是有蚕蛹可以无限复活吗，怎么会团灭？”
老皮：“具体不清楚，据山下的村民说是一夜之间死光的，有人曾看到一个红眼珠的男人从毒瘴中来去自如，怀里还抱着什么，不过这些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情，没有依据。”
老皮砸吧砸吧嘴，说了这么多口干舌燥的，他起身去倒了两杯水，只听风铃再响，除了木桌上放着两袋金币，店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虞棠枝心事重重的返回公寓，她觉得自己可能漏掉了什么线索，低估了劳伦斯的实力。
根据老皮打探到的情报，她直觉屠村的男人是劳伦斯，目的是为了获得蝶后蚕蛹，但为什么是红眼珠？
她想起清晨在古堡里的那一瞬间，她也曾看到劳伦斯湛蓝的眼珠泛起诡异的猩红，只有一瞬间所以还以为是光线的原因。
但如果他真的拥有一双红眼珠呢？
什么会拥有红眼珠？
恶魔。
她只认识一个恶魔......
回到公寓，珍妮太太依旧在摆弄新一天的花花草草，看见她从旋转门进来便说道：
“哦亲爱的你起的比老太婆我还早~”
虞棠枝拉伸着胳膊，笑道：“这不是为了维持身材嘛~”
珍妮太太了然的笑笑，她顺利的上了二楼，与一名清洁工擦肩而过。瘦瘦高高的男人穿戴着整套的清洁，戴着厚实的纱布口罩，拿着水桶和拖把下了楼。
虞棠枝收回视线，楼道里的一扇门忽然被打开，埃里克挠着一头卷卷毛来回张望了一眼，“奇怪，人呢？”
“喂，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清洁工？”
珍妮太太拄着拐杖出现在拐角，听见他的声音道：“什么清洁工，年轻人连打扫房间都要请人哦？还欠了那么多账单......”
埃里克的脸色忽然难看：“啊，那不是房东太太你给住户们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