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窑洞内摇曳的油灯早就被吹熄。
白瑜与霍云川和衣而卧，呼吸平稳绵长，似是已经熟睡。
房间之中只有他们两人，萧长老不知道去了何处。约莫着刚过了子时，一阵浅淡的异香从门缝中缓缓飘入。
霍云川立刻就感觉到了，他表面上闭着眼没动，指尖在身侧轻轻一划，一道剑气便将飘向他的异香驱散。
白瑜则连眼皮都懒得抬，以她的修为和灵息，这等迷香根本毫无作用。
两人都放平缓呼吸，装出似乎是中招了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有人应该是在门外停留观察情况，等了半天都没什么动静，才“吱呀”一声将木门轻轻推开一条缝。
村长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他脸上的阴暗狰狞一览无余。
他先躲在门口谨慎地打量屋内，见霍云川与白瑜都“昏迷”在床，这才放心进了门。
“竟敢忤逆岩神”，村长低声念叨着，目光恶狠狠落在霍云川身上，“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取出一段麻绳，蹑手蹑脚地走向霍云川。
就在他弯腰捆绑霍云川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脖颈一凉。
原本“昏迷”的白瑜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起来的，短刀瞬间抵在村长喉间。
“别动。”
白瑜声音冷冽。
与此同时，霍云川也坐了起来。
他起身去点了灯，火光照亮白瑜似笑非笑的脸：“等你多时了村长大人。”
此时萧长老也从阴影中走出，默默堵住了门口。
村长脸色煞白，手中的麻绳掉落在地：“你、你们……”
很快情势逆转，村长被绑在了房间当中唯一的一张破椅子上，跳下床榻，慢悠悠地走到村长面前：“你从昨晚盯我们到现在，以为我们发现不了？”
“我只是关心阿川”，村长装出老好人的模样，看起来非常朴实，“毕竟很快就到祭祀的日子了。”
“呸”，白瑜翻了个白眼，“别睁着眼说瞎话了。”
她单手捏在村长的肩膀上，微微用力：“说说吧，你是怎么逃过规则的？”
村长强作镇定：“什么规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哦？”
白瑜用力捏了下去，只听到村长的骨头发出响声，他的五官都疼得扭曲了。
“那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偷偷跟地下洞穴深潭里头那个东西做了交易？”
村长的瞳孔猛然收缩：“你、你怎么知道的？”
白瑜手上用力捏下，人跟着又逼近一分：“说实话。”
“我说！我说！”
村长感受到白瑜的五指几乎要捏碎他的肩胛骨，尖锐的刺痛让他终于崩溃，“我也是偶然发现那个地方的，岩神告诉我，只要交换命格，就能避开规则。”
“怎么交换命格？”
“找一个年轻人，带他去深潭，岩神会为我们交换命格，这样他就会被打上将满六十岁的印记，替我去祭祀。”
“原来如此。”
白瑜与霍云川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岩神与规则，好像并不是一路的。”
“带我们去深潭。”
白瑜收了手，拍拍村长的肩膀，命令道：“别耍花样。”
在村长的带领下，三人借着夜色的掩映，再次来到后山深潭。
感觉到来人，潭水中的黑影又活跃起来，不时有气泡从潭底冒出。
白瑜问村长：“怎么交换命格？”
“把人推下去就行。”
话音未落，村长被白瑜当场推了个趔趄，他差点就掉进水潭当中，差点尖叫出声，然后就在他的脸马上要接触到水面的一瞬间，霍云川又将他一把拎回来。
轰的一声巨响。
深潭中黑影剧烈翻涌，水面上暗红的波纹层层荡开。
“岩神息怒！”
村长吓得扑通跪地，朝着潭水连连叩首，“是、是他们逼我来的！”
白瑜冷笑一声，手中短刀已经亮出：“什么装神弄鬼的东西，滚出来说话！”
潭水突然炸开，一道黑影冲天而起！
那看着是个半人半石的怪物，周身缠绕着暗红的煞气，唯有一双眼睛猩红如血。
萧长老一愣，惊叹道：“这是……什么妖怪？”
“石夷”，霍云川平静地说，似乎并不意外。
“你早猜到了？”白瑜问。
“此秘境与时间与寿命有关”，霍云川盯着那巨大的妖兽，“上古传说中，与其有关的妖并不多。”
石夷悬浮在潭水上空，声音嘶哑：“上次已经放你们一马，既然你们自己找死，就助我彻底破除封印吧！”
霍云川持剑护在白瑜身前，神色凝重：“他的气息比昨天强了数倍。”
白瑜眯起眼：“没关系，它身上还有封印。”
她挥动袍袖一拂，自她灵力散开之处，便能看到石夷周身隐约可见数道金色锁链虚影，将它牢牢束缚在潭水上方。
“所以，他想要利用吞噬人类的能力冲破封印。”
“是啊，可惜这些弱小的人类对我用处不大，吃了这么多人，却还是打不开封印。”
石夷用猩红色的眼睛看着白瑜，“但你不一样……”
“我当然不一样”，白瑜与他对视丝毫不害怕，甚至还有点兴奋：“我是来教你做人的。”
“做妖……”，萧长老轻声纠正。
村长正趁机想跑，被他一把按住。
白瑜瞪萧长老一眼：“真无聊。”
“嘿嘿”，萧长老笑得很开心，又看向村长：“别着急走啊，正好让你见识见识，你相信的这个神，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石夷发出一声怒吼，潭水顿时剧烈翻涌起来，无数碎石从潭底升起，化作利箭射向众人。
霍云川单手催动剑气，如雨剑气将碎石头纷纷击落。
石夷仰天长啸，周身煞气暴涨，竟是要强行冲破封印！金色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一道道裂痕在虚空中蔓延。
“不能让它出来！”霍云川喝道。
白瑜于是拍了拍霍云川的肩膀，“把焚魂印给我。”
“怎么给？”
白瑜：“……”
好吧她其实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给。
她拽住霍云川的手腕，心念一动，通过血契之力竟然能感受到对方身体里焚魂印的存在。
“以修罗之力，焚魂燃念”，白瑜轻声吟诵，抓着霍云川的手仍未放开，仿佛是将他整个人当做了执在手中的印。
“定！”
她挥动手臂，随着她指尖所指向的方向，巨大的印记从天而降，迎头压下！
“吼！”
石夷挣扎的更加厉害，但印记直接砸在他身上，眼看要断裂的金色锁链竟然又被印记化作红光修复。
石夷身上的红色煞气渐渐褪去，猩红的眼睛也变成了金色。他注视着霍云川和白瑜，终于平静下来。
“你们是谁？”
他声音沧桑平和，“你们不是秘境中的人。”
“你不是阵灵？”白瑜挑眉，“秘境没有因为你而震动。”
“我不是阵灵”，石夷叹了口气，“我是上古山神，原本负责镇守此地安宁。”
直到有一天，一个巫医途经此地，发现了它的存在，他花言巧语骗取了石夷的信任，“他觊觎我的灵核，趁我沉睡时布下邪阵，挖走了我的灵核，将我困在此处。”
石夷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他用煞气污染水源，让村中年轻人生病，再假借救治之名，诱骗老人们献祭生命……”
“他则借助献祭的力量，以你的灵核为法器，布阵为自己延续生命”，白瑜终于懂了，“那个巫医，就是大祭司吧！”
“难道大祭司是阵灵？”萧长老猜测。
霍云川摇摇头，“不，阵灵应该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