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飞把爷爷送回房间,把他抱到床上,掩上门,离开了房间。
爷爷今天太累了,他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第二天做好早饭,当振飞推开爷爷的房门,房间里竟然没有声音。
他快速跑进去,可劲的叫着爷爷,可爷爷再无回应。
爷爷走了,他了无遗憾的安祥的走了。
哭声,在这安静的二层小楼响起!
郝老爷子走了,办完丧事,除夕要带着小宝返回小年庄了。
老爷子心愿达成,他的曾孙子小宝入了郝家家谱。
可这始终只是安慰老人的一种形式。
除夕要带着小宝回小年庄了,郝市长和王部长一直期盼着自己的孙子能留在郝家,期盼着除夕也能留在郝家。
可他们再找什么理由来挽留他们母子二人?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了。
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除夕带着小宝,带着他们王家、郝家唯一的孙子,离开了这二层小院,离开了中都。
振飞也想留除夕和儿子在家里多待两天,可他张张嘴,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他不能因他救了她,而让她为难。
送走了爷爷,振飞也该回去上班了。
自己因跌落山崖,住了有一段时间的院了,出院后又忙着处理爷爷的后事,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回汝山县城了。
他的工作,由文县长代为管理。
还甭说,他还挺想念他那间办公室,挺想念汝山那边的同事和朋友们的。
他不放心那边的工作,他要尽快赶回去。
振飞正要跟沈师傅打电话,让他来中都接他回去。
还没拿出手机,他的电话竟提前响了,打开一看,竟然是省委组织部的电话。
组织部通知他,让他立马到组织部一趟,说组织上有事要找他谈一谈。
振飞自出院后,因左眼失明,左胳膊软弱无力,他很少再单独开车了。
他来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赶到了组织部。
组织部迎接他的杨副部长,当年也曾是外公的手下。
对这个孩子振飞,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
这孩子从小眉清目秀,五官俊朗,可如今,他去掉墨镜,那失明的左眼,一道长长疤痕的左脸,让他这个长辈看起来很是心疼。
今天叫他来,是公事,他安慰了振飞几句,立马进入正题,“振飞,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再去基层工作,怕基层的工作太过劳累,对你身体后期的恢复,很是不利,所以今天叫你来,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把你调回中都,另行安排,组织上找你谈话,想听听你的意见,也尊重你的意见。”
那天在小年庄,初夕就对着小年庄的村民说,王书记因身体原因,有可能要调回中都了。
当时他也只是觉得除夕的话,是为了让村民帮自己去说服李婶,没想到她的话,竟然应验了。
杨部长接着道:“振飞,你在基层待的这年,基层工作虽然非常辛苦,但是你干的很出色,如今出现这种情况,组织上绝不会亏待你,眼下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基层优秀的年轻干部,可以到北京挂职学交流习!这一次,全中都就只有一个名额,朱部长提前也给我打了招呼,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振飞,今天让你来,就是想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同意,组织上尽快安排你去北京挂职交流学习,那里的广阔天地,更适合你将来的发展。”
挂职交流到北京,他,从来没想过。
他挚爱的事业在汝山,他挚爱的人在小年庄,他的儿子也在小年庄。
他离不开那个地方。
“杨部长,谢谢组织上对我的关心和厚爱,
我只不过是左眼失明,可我依然年轻,依然有那份激情,原则上,我依然愿意待在基层,为基层的发展,尽我最大的努力,这事情太过突然,我回去再考虑一下,尽快给您答复。”
离开组织部,振飞行走在这中都的大街上,他才明白,组织上已然把他当成残疾人,想给予特殊的照顾。
他用右手摩挲着左手背上的伤疤——那是摔下去时抓住灌木留下的,左半边脸的肌肉还不太听使唤。
不,这些身体上的伤痕,绝不能动摇他要把小年庄建成全国着名的旅游景区的决心,让汝山人民富裕起来的决心。
振飞离开了组织部,回到了中都的家。
母亲也早知道了儿子被叫去组织部问话的事。
从小到大,对儿子的事情大包大揽,提前安排的王部长,经历了这么多,她终于放下了。
“振飞,你的事情你做主,我和你爸不干涉你的决定,只是去北京,是一个有助于你仕途飞速发展的捷径,母亲希望你考虑一下。”
王振飞王书记要离开小年庄,离开汝山,调到北京的消息,像风一样迅速刮遍小年庄和汝山的角角落落。
挽留的电话快把他的手机打爆了,甚至这挽留的电话,也打到了组织部门那里。
两天后,振飞再三考虑,谢绝组织上对他的关心和照顾,再次回到了汝山。
县委大院门口的老槐树在风里簌簌作响,树影投在斑驳的砖墙上,像幅被揉皱又展平的旧画。
他下车时,左脸那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疤痕被阳光镀上层金边。
县委大院的铁门没关,石阶下站着黑压压的人——戴草帽的老农攥着沾泥的锄头,穿校服的娃娃举着皱巴巴的纸花,还有穿工装的工人、挎药箱的村医,都是他在这片土地上的熟人。
“王书记!”不知谁先喊了声,人群突然炸开锅,“您真不走啊?”他没说话,只扯了扯左眼角那道因失明而微微塌陷的眼皮,露出半截白眼球,却笑了,像风吹散了乌云。
石阶上的人开始鼓掌,先是零星几声,很快连成片,震得老槐树叶子落得更急。
有个瘸腿的老汉拄着拐杖往前挪,颤巍巍道:“俺们知道留不住您……可这地,离了您不行。”
他弯腰扶起老人时,左脸的疤痕在暮色里淡了些。
人群突然静下来,只有远处砖窑的烟囱还在呼呼喘气,把最后一缕青烟送向绯红的天际。
他转身踏上石阶,每一步都踩得很稳,左鞋跟在石板上敲出笃笃的响,像在给这片沉默的土地打拍子。
县委大院的灯光次第亮起,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半落在台阶上,一半融进身后攒动的人影里。
汝山人民终于放下心,他们的王书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