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越来越多的蝴蝶落了下来。先是几只,然后是几十只,几百只,它们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从空中盘旋而下,有的落在他的肩膀上,有的停在他的膝盖上,有的甚至落在他汗湿的发梢上。它们密密麻麻地将魁梧男包围了起来,形成一个由斑斓翅膀组成的茧,将他与周围的狼藉隔绝开来。
窒息感,压迫感越来越强烈。那些蝴蝶虽然轻盈,可数量实在太多了,它们的翅膀扇动时带起的气流变得粘稠而沉重,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他包裹得越来越紧。空气似乎被抽干了,他的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每一次吸气都变得无比艰难,眼前的光斑越来越暗,耳边的嗡鸣声却越来越响,像是无数只蜜蜂在他脑子里盘旋。这种感觉并非来自物理上的挤压,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禁锢,直至将魁梧男完全吞噬。
魁梧男眼前的光终于完全消失了,意识像是沉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海,所有的声音、画面、触感都被黑暗彻底覆盖,只剩下一片死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一瞬,又像是一个漫长的世纪,魁梧男混沌的意识里终于钻进来一丝微弱的声响,像是隔着厚厚的棉花传来的说话声。
“我就知道这家伙不老实,你们看,我说对了吧?”一个带着几分得意的声音响起,语气里满是“果然如此”的笃定,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戏谑。
另一个声音却带着几分无奈和敷衍,粗声粗气地说道:“行行行,算你厉害!早知道他这么能闹,刚才就该直接上手摁住,也不至于把这儿折腾成这样。”
魁梧男的眼皮像是粘在了一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掀开一条缝。刺目的光线让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景象——三名穿着警服的警察正围着自己,他们的脸上带着几分审视和无奈,脚下踩着的正是刚才被他拆得七零八落的武馆地板。他想动,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被牢牢捆在身后,手腕处传来粗糙的麻绳摩擦皮肤的痛感,双腿也被捆在了一起,整个人像个粽子一样躺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
“哎呦,醒了,喂,还好吗?”孙历的语气里没什么温度,眼神更像是在看一个醉汉。
魁梧男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声,挣扎了几下却徒劳无功,一股火气顿时从心底窜了上来,他梗着脖子,脸上露出不服气的凶相:“好的很,有能耐放我出来,我们公平地打一场。”
“你厉害,你牛逼,还不是被我们收拾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警察身后传来,带着点懒洋洋的笑意。林垣从两人中间走了出来,身上的衣服依旧整洁,脸上那抹淡淡的笑容还在,仿佛刚才那场蝴蝶纷飞的诡异景象从未发生过。他手里把玩着一副手铐,金属的光泽在昏暗的光线下闪了闪。
“你……们……”魁梧男看着林垣,又看看周围的警察,再低头看看自己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手脚,一股混杂着愤怒、屈辱和不解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气得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却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怒吼,半句话也说不完整。那些飞舞的蝴蝶,那些消失的攻击,还有此刻眼前的警察和绳索,像一团乱麻缠在他的脑子里,让他恨不得立刻挣脱束缚,将眼前这一切都砸个粉碎。
魁梧男被警察反剪着双臂带走时,肌肉虬结的胳膊还在徒劳地挣动,金属手铐在他腕骨上勒出红痕。现场的地面上,只有几片被踢飞的武馆木牌碎片,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破坏痕迹——既没有翻倒的器械架,也没有碎裂的玻璃窗,连空气中弥漫的都还是武馆特有的松木香。但收拾这零星狼藉的工作,终究还是落到了警方头上,几名警员正蹲下身,用证物袋小心地收纳着那些碎片,动作谨慎得像是在处理易碎的古董。
林垣推开武馆厚重的木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被雨雾包裹的冷空气立刻涌了进来,带着潮湿的泥土味。他抬头望了眼天色,铅灰色的云层低得仿佛要压到屋顶,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的水洼里,溅起一圈圈细密的涟漪。不过片刻功夫,雨势就陡然变大了,最初的淅淅沥沥变成了密集的“哗啦啦”声,雨线像是无数根绷紧的银丝,斜斜地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整个街区都罩在其中。
就在这时,一股尖锐的寒意猛地袭来——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死亡预警,比任何警报都要直接。林垣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甚至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他猛地向左侧头,颈椎发出细微的“咔”声。
一道刺目的红色影子几乎是擦着他的肩膀飞了过去,带起的劲风刮得他颈侧的皮肤一阵发麻。那抹红快得只剩下残影,掠过之处,空气似乎都被灼烧出淡淡的焦糊味,最终“噗”地一声钉在武馆的门柱上——那竟是一枚通体赤红的尖锐物体,边缘泛着金属特有的冷光,尾部还残留着未散尽的热气。
不好,还有敌人!
林垣的吼声几乎是从喉咙里炸出来的:“都躲起来!”
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撕开一道裂口,但还是慢了半拍。又是几道红色尖锐物体破空而来,带着呼啸,“噗嗤”“噗嗤”几声闷响后,几名正忙着处理现场的警员闷哼着倒下,深色的警服瞬间被涌出的鲜血浸透,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生死只在瞬息之间。
“狙击手!狙击手回话!”李海的声音从对讲机里挤出来,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他死死按着耳麦。但对讲机里只有一片死寂,连电流的滋滋声都消失了,仿佛那端的人早已失去了声息。
敌人在哪里?林垣的目光飞速扫过周围——街道两侧的楼房门窗紧闭,雨幕中看不清任何晃动的人影;武馆对面的老槐树在风雨中剧烈摇晃,枝叶间也没有可疑的反光。更诡异的是那红色尖锐物体,既没有绳索牵引,也没有喷射装置的痕迹,它究竟是用什么手段发射的?
没等他想明白,更多的红色物体已经密集地呼啸而来,在空中划出交织的弧线。林垣在飞镖抵达前半秒就标出轨迹,借着镜像的提示,身体如同拧转的陀螺般左躲右闪,脚下的水花被踏得四处飞溅,堪堪避开那些致命的攻击,但后背还是被一枚擦过的尖锐物体伤到,滚烫的痛感瞬间穿透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