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垣靠近的那一刻,魁梧男肌肉贲张的臂膀猛地绷紧,肩背处的衣衫被骤然隆起的肉块撑得簌簌作响。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野兽般的凶光,喉咙里滚出一声沉闷的低吼,像是蓄势已久的重锤终于挣脱了束缚。下一秒,他庞大的身躯带着破风的呼啸直冲向林垣,脚下的木地板被踩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道裂纹顺着他的脚印蛛网般蔓延开去。那架势,仿佛要将眼前这个看似单薄的对手连同空气一起撞碎、碾成粉末。
而林垣,却笑了。那笑容极淡,像是春风拂过刚刚解冻湖面时漾起的涟漪,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里没有丝毫惊慌,反而藏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他的眼神映着魁梧男狂奔而来的身影,却没有半分波澜,仿佛眼前冲来的不是足以裂石断金的冲击,而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那笑容在昏暗的武馆里一闪而过,却像一道骤然亮起的光,让周遭飞扬的尘土都仿佛凝滞了片刻。
魁梧男粗壮的胳膊已经快要触及林垣的衣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垣的身影忽然变得模糊起来,像是被投入水中的墨滴,边缘开始氤氲、扩散。紧接着,无数斑斓的光点从他身上迸发出来,瞬间凝聚成一只只振翅的蝴蝶。它们形态各异,有的翅膀泛着月光般的银白,有的缀着如同朝霞般的绯红,还有的带着墨色的斑纹。这些蝴蝶密密麻麻地簇拥着,在魁梧男撞上的前一瞬,带着细碎的风声朝着天空四散而去,仿佛一场突如其来的花雨,将原本紧张肃杀的空气都染上了几分轻盈。
魁梧男的拳头重重砸在空处,那股势大力沉的冲击力让他自己都踉跄了几步,厚实的手掌擦过空气时带起的劲风,只拂散了几只来不及飞远的蝴蝶翅膀上的磷粉。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拳头,又猛地抬头望向漫天飞舞的蝴蝶,脸上的凶戾瞬间被一种极致的震惊所取代。那双原本充满戾气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剧烈收缩着,仿佛要将眼前这不可思议的景象刻进骨子里。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活了这么多年,见识过形形色色的高手,却从来没有想到过,人竟然可以化作蝴蝶,这已经超出了他所有的认知和想象,像是一场荒诞到极致的梦境。
魁梧男终于忍不住了,胸腔里翻涌的震惊、愤怒和茫然交织在一起,最终拧成了一股失控的狂躁。他猛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音里带着撕裂般的沙哑,像是受伤的野兽在徒劳地宣泄着痛苦。他开始无差别地朝着周围攻击,粗壮的胳膊如同风车般抡圆了,每一拳都带着开山裂石的力道砸向身边的一切。旁边的木人桩被他一拳轰得粉碎,木屑混着蝴蝶翅膀的磷粉漫天飞舞;墙角的兵器架被他一脚踹翻,刀枪剑戟噼里啪啦地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可那些铁器刚一落地,就化作无数只灰黑色的蝴蝶,扑棱棱地飞向天花板。
他的攻击更像是一种徒劳,一种毫无意义的发泄。每一次挥拳,每一次踢腿,都像是打在棉花上,那些被他击中的物体没有按照常理碎裂、变形,反而都化作了蝴蝶,仿佛他越是狂暴,就有越多的蝴蝶从虚无中诞生。他的拳头毫无保留地四处倾泻,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滚落,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可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抓住一只蝴蝶,无法阻止那些斑斓的生灵在他眼前飞舞。武馆里的景象越来越诡异,墙壁上的砖块被他捶碎,化作带着土黄色纹路的蝴蝶;地上的木板被他踩烂,化作浅棕色的蝴蝶;甚至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在他的拳风扫过后,都仿佛有了生命,变成无数只透明的小蝴蝶,加入了这场盛大的飞舞。
他破坏的越来越多,整个武馆几乎要被他拆完了。天花板被震得簌簌掉落,露出一方灰蒙蒙的天空,那些蝴蝶却毫不在意,有的顺着瓦片的缝隙飞向外面,有的则在屋内盘旋,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疯狂。梁柱上的漆皮剥落下来,化作金色的蝴蝶;窗户上的玻璃碎裂,化作闪着寒光的蝴蝶;就连他自己身上被汗水浸湿的衣衫,在剧烈的动作中被扯破一角,那破口处也飞出几只淡灰色的蝴蝶。整个空间都仿佛变成了蝴蝶的海洋,它们扇动翅膀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一种细碎而持续的嗡鸣,像是无数根细针,刺穿着魁梧男早已濒临崩溃的神经。
他终于无力地倒下了,膝盖重重砸在满地狼藉的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像是有一团火在肺里燃烧。他绝望地看着漫天的蝴蝶,看着它们在破碎的屋顶投下的天光里翩翩起舞,看着它们在尘埃中肆意飞翔,看着它们翅膀上的光泽在光影中流转,美得惊心动魄,却也残酷得让人心头发紧。那些蝴蝶仿佛是从他的愤怒和破坏中诞生的,越是挣扎,它们便越是繁盛,将他牢牢困在这片由蝴蝶织成的网里。
他好累了,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手臂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一根肌肉纤维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漫天的蝴蝶在他眼中化作一片流动的光斑,耳边的嗡鸣声也渐渐变得遥远。他瘫坐在地上,背靠着断成两截的木人桩,汗水和灰尘糊满了他的脸,曾经不可一世的气势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的虚脱。
忽然,一只蝴蝶落了下来。那是一只翅膀带着淡蓝色光晕的蝴蝶,翅膀边缘泛着细碎的银边,它扇动翅膀的动作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缓缓落在了他沾满汗水和灰尘的拳头上。那触感微凉,带着一丝奇异的柔软,与他粗糙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他浑身一僵,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缓了。